名湖去参加一个民谣歌会。
经过19楼时,他突然觉得腹痛难忍,于是弯着腰一路小跑,误入28楼深处。
就在他蹲着马步,争渡、争渡时,忽然看见木门上刻写的《茅坑相思进行曲》,刹那间如醍醐灌顶,心有戚戚焉。
于是他来也匆匆,去也冲冲,迫不及待地奔进了我们寝室,就此和我一见如故,还叫嚷着要和我组成摇滚乐队,用这首歌横扫全球音乐排行榜。
大学毕业后,他在酒吧里唱了两年地下摇滚,天天睡在地下室里,吃着过期的泡面,半年洗一次澡,一年刷一次牙。
某夜宿醉醒来,大彻大悟,砸掉了那把吉他,削发明志。
我在上海新天地再见到他时,他西装革履,大腹便便,正挎着一个高挑的姑娘大摇大摆地从敞篷的保时捷里走出来,睥睨自雄,满口伦敦腔的英语。
他亲热地塞给我一根古巴雪茄,告诉我他创立了一个视频搜索的网站,即将在英国上市,还强拉着我去金茂大厦吃了顿日本餐。
但我更喜欢1995年的他,那时他长得高瘦黝黑,乱发披肩,说话时手舞足蹈,喜欢抽着“得儿逼”烟,神经质地挤眉眨眼,满脑子都是朋克和重金属,自诩为人民大学唯一的吟游诗人。
他的破锣嗓嘶哑凄厉,就像得了禽流感的狼,他觉得这样很沧桑性感,所以唱歌的时候总要不断地仰天干嚎,有时还要从眼角挤出一滴清泪。
田晶晶和张小辉对他很不以为然,说此人每次来都蹭烟蹭饭,却连一串羊肉串儿都没请过我们,实在太过腻歪。
但看在他女朋友的面上,就先不挥舞墩布,将他驱逐出境了。
麦麒的女朋友是北京电影学院的才女,比我们大一届,长得非常漂亮。
齐耳短发,双腿修长,有点儿像香港的袁洁莹。
每次和麦麒来我们宿舍玩儿,她总是坐在角落,冷冷地望着我们,不紧不慢地抽着烟,吞云吐雾,不发一言。
张小辉和田晶晶被她的酷劲儿迷得神魂颠倒,争先恐后地说俏皮话,献殷勤。
她走后,两人还要为她多看了谁一眼而唇枪舌剑,抢白得不亦乐乎。
对于师晴为什么会喜欢麦麒,我们都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按田晶晶的说法,社会动乱通常都是由资源的不合理分配引起的,人世间最悲惨的事,莫过于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所以他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那天下午麦麒和我相见恨晚,谈得兴高采烈,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才想起草地上的民谣歌会。
他说算了算了,不去也罢,那些都是俗人,唱的都是又酸又假的俗歌,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
他把我视作同怀,让我很有些愧疚,因为我也正打着师晴的坏心眼儿,这么一来就不好意思做对不起朋友的事儿了。
那时师晴正坐在角落,一边吐着烟圈,一边饶有兴味地凝视着我,好像把我里里外外看了个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