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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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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谅解我的拖沓。

    到现在,你想听的人物还没有出场。

    不过你应该快要看到了:貌似不搭界的一切实际上全都紧密相关。

     接下去的一个月,始终没等来彼得。

    我给自己大限,在一个星期内找到另一个男人,开始新的罗曼史。

    新的罗曼史是否进行得下去并不重要,它的功效是使我忘掉彼得。

    不管彼得负心,还是他遭遇不测,对于他的记忆让我好痛。

     你还年轻,肯定记得自己犯过这种毛病:某人的缺席反而使他在你心里完美无缺。

    尤其对二十岁的年轻女人,缺席的恋人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俊气,离那种搭帮过日子的未来越来越远。

    彼得在现实中缺席,所以在我印象里就无懈可击的美好。

     所以你能想象,等我真的再见到他,觉得他其实并不那么漂亮。

    当然,犹太大营房那场传染病,也要对他的愁苦模样和紧张神色负责。

     我什么都想到了,恰恰没想到这种大宿舍生活常常发生的事:传染病。

    猩红热****了百分之四十的难民,尤其是孩子们。

    住在虹口的日本居民很多,他们怕传染病蔓延到大宿舍外面,就让日本军医把难民大宿舍封锁起来,划定成隔离区,有宪兵把守,不准人出入。

    二百多人的大宿舍(原先是仓库,漏风漏雨,却照不进阳光,家家户户只有一张桌布或床单作为墙壁,声息相闻,能隔开的只有最低程度的廉耻),不止流行一两种传染病,有时一个没有亲属的人病死了多天,都没人报告,因为其他人需要他分内的那顿晚餐。

    幸而天不热,病死的人在发出气味前可以让人们分享若干顿面包和汤,同时也让人们分摊了病毒。

     彼得又卷又长的头发由于肮脏打成绺,沉甸甸地耷拉着,有些地方露出结着污痂的头皮。

    他原先的天蓝衬衫泛出一层茶色,那是汗水一再浸泡,又一再被高烧的体温烘干的缘故。

    尽管如此,他严谨地扣着每一颗纽扣。

    你该闻闻那气味!一个人没死就开始腐朽的气味! 彼得见了我就笑笑说:对不起,我不能拥抱你。

     他大概喷了半瓶古龙香水,不仅无济于事,那坏气味更加丰盛。

     我还是不顾一切地抱住了他。

     一旦我们的身体紧贴,什么都不重要了。

    我苦苦等了他六个星期,等不及他去清洗掉污秽和气味,以及致命的病毒,就把嘴唇贴在他嘴上。

    当然,这也是痴傻恋人的一种表白:你看,我不嫌弃你;你的病毒、死亡我都想要一份儿!我的举动让莫里埃餐厅的客人们隔着门玻璃错愕,随即讥笑。

     我顾不上那些。

    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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