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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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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往公园外面走。

    一个犹太难民小男孩上来给我们擦皮鞋,杰克布用德语跟他说了句什么,男孩看看他,失望地让开路,杰克布给了他一点零钱。

     走到一个街口,又有两个小男孩上来,都是七八岁左右,要拉我们去理发。

     杰克布跟他们对了几句话,转过头来对我说:为了全家不饿死,学都不上了,出来挣钱,晚上由父母教他们简单的功课和希伯来文。

    物价上涨得太可怕了,难民营有的老人得了腹水。

     他还是老一套,掏出零钱给那两个男孩。

    但男孩不放过我们,硬把我们拉到一个新搭的棚子里。

    棚子四周插满色彩鲜艳的纸风车,表示开张大吉。

    棚子是石棉瓦搭的,支了一个大铁皮灶,竖着长长的烟囱。

    灶上坐了四个铁皮水壶,蒸汽在落山的太阳中成了粉红的。

     这是难民们自己开设的低价理发店。

    难民们试图让自己的钱财和技能形成个内循环。

    用中国语言,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理发师们是他们自己开设的职业训练班培训的。

    一个前律师穿的工作服就是一个完整的面粉口袋,上端和左右两端各掏出三个洞,成了领口和袖口,背后,一个红艳艳的国际红十字会徽章。

    另外两个理发师有六十多岁,背弓下来,从脖子下端到腰部凸出一根脊椎骨,清晰得可以去做人骨标本。

     年岁大的一个理发师态度极其认真,目光直得可怕,嘴巴也半张开,吐露一截舌头,每动一下剪子,舌尖就一抽,再一伸,毛森森的鼻孔里的清鼻涕也一抽一伸。

    我在棚子里站了两分钟,才认出那个老理发师是寇恩先生。

    前银行家对着密密麻麻的账目,一定不会如此紧张。

     我赶紧从理发棚转身。

    寇恩一家,过得远比他们表现出来的要苦。

     杰克布跟上我,问我怎么招呼也不打就走了。

     我满脑子都是老寇恩那直眼吐舌的样子,还有顶在面粉口袋工作服下的那一串脊椎骨。

    他的昏厥症如果在他手持剃头推子时发作,面前的脑袋会怎样…… 我说我看见了一个熟人。

    杰克布问是谁。

     我摇摇头,接着我来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我说:犹太人真的很了不起。

     感触很多,是吗?杰克布那种玩世不恭的样子又来了,跟老寇恩默默的承受、极端认真的模样相比,我特别讨厌他现在这笑容。

    我原来想跟他感叹难民们的韧性,在“终极解决方案”的阴影下,该开张还在开张,暂时不被“解决”掉,总得理发呀。

    但我突然什么都懒得说,老寇恩把他的形象侵蚀在我的脑子里。

     到底是什么熟人?杰克布又问一句。

    他稍微正经了一些。

     一个老头,我毫无谈兴地说。

     那你为什么逃了呢?他说。

     我欠他债。

    我说。

     杰克布突然煞住脚,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

     太棒了,你怎么跟我一样,动不动需要躲债主呢? 我本想说,谁和你一样?贿赂行帮,把你从日本人手里救出来,难道你不记得有人为你使了钱?但我又一想,我是想代彼得跟他清算吗?那么我是否应该代杰克布清算彼得和我自己? 你怎么会认识一个犹太老头?杰克布问。

    他的笑容在那最后的淤青上舞动,缝针的小口子黑了,鼓出小小的线结,这个杰克布比旧金山的杰克布丑多了,但似乎是顺眼的。

    某种力量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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