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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张女哀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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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养成了习惯,随口答应,而后大叫一声,“什么?!” 此时此刻,雪芝站在对岸的小船中,掀开帘子,走到重适和穆远身边,指着儿子怀里一堆木制玩具道:“哇,穆叔叔给你买了这么多东西?” “是啊,这是关羽,这是张飞,这是刘备!”重适摇晃着手中的木偶。

     雪芝笑着应了一声,坐在他身侧和他玩游戏。

    很快,船夫临流叩枻,她偷偷回头掀开纱帘,看到了对岸的仙山英州,还有站在夕阳下旁若无人紧紧相拥的两个人。

    她知道,红袖姐姐是重情之人,一直把上官透当成亲弟弟看待,才会哭成这样。

    不过,也因为这事,她成了个好红娘,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微微一笑,静静颙望着他们。

    雾散了,在一片宁和中,苏州的繁华之夜悄然升起。

    大红灯笼被点亮,游船缓缓前进。

    岸上的两个人的身影也在视野中缓缓缩小,被来往的人群和灯火替代。

    末了,她什么也听不到,只听见岸边有人轻弹《张女》[ 汉乐府曲《张女弹》的省称。

    《文选·潘岳〈笙赋〉》:“辍《张女》之哀弹,流《广陵》之名散。

    ”张铣注:“曲名也,其声哀。

    ” ],流悲绕城郭。

     悲伤时,谁都是会哭的。

    可雪芝不能哭。

     因为,能够让她停止哭泣的人,已经不在了。

     四年前,在少林的支撑下,柳画自创门派画剑庄,规模实力日甚一日,并且在这两年和重火宫数次交锋,争夺买卖与吞并门派。

    当时,柳画重回江湖,引起不少人的猜疑,但有释炎这强力后盾,她很快恢复了正常生活。

    她擅长一切女子擅长的东西,但在门派争斗方面,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几次在大场合与重雪芝碰面,雪芝都不大留意她。

    这让她很懊恼,决意要与重火宫以及雪芝分出个高下。

     去岁腊月,她来找过雪芝。

    数年未见,雪芝几乎没认出眼前的人是谁。

    岁月催人老,形迫杼煎丝,不长不短的五年过去,柳画的外表依然秀丽温柔,却早已不是当年水嫩如豆腐的模样。

    柳画说话一向语速很慢,因此,她慢吞吞诉说的故事,也比任何事都来得折磨。

    她离开过后,雪芝不记得任何事,只记得她说的两段话。

     第一段是:“或许,你早已听说了我和上官透的事。

    他背后的那个女人便是我。

    我和他早就有了孩子。

    我曾经要上官透休了你,他说会考虑。

    不过我想嘛,男人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他大概都不会跟你提及此事。

    但我比你幸运。

    我在怀孕期间,便听说公子打算杀掉上官透的消息,当机立断,了结了肚子里的婴儿。

    不然,这孩子也该跟你的适儿一样大了呢。

    ” 上官透变成废人对雪芝的打击太大,她几乎忘记了上官透写休书之事。

    她一心认为,这是他让自己远离危险的借口。

    总而言之,在她觉得快要失去他时,他的一切都是好的。

    不管他曾做了多少对不起她的事,她都不能再抛弃他。

    可是,她情绪尚未调理好,柳画已告诉了她第二件事:“与你寸步不离、和如琴瑟的那个人,你大概永远不会知道是谁。

    因为,上官透早死了。

    ” 苏州下起毛毛细雨,落了满城薄雾轻埃。

    再过几日便是兵器谱大会,城内人声喧嚣,城门车马如龙。

    然而雨水缓慢虚弱,连倾注的力气也已丢失。

    水道城门处,雪芝、穆远还有重适在船上静坐,排队等着出城。

    岸上的抱怨声、谈笑声,仿佛离她有几十里远。

    其实最开始,她拒绝相信柳画说的任何一句话。

    但静下心来想,她不是没有发现上官透的异样。

    尽管如此,她依然拒绝相信——直到她鼓起勇气,与那废人谈了话。

     “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上官透?”她如此问他。

     那废人明亮的眸子中,闪烁着水花。

    他久久地沉默,令她感到越来越恐惧。

    直到最后,她受不了了,站起来,发狂地摇晃着他的肩,问他是不是上官透。

    可他沉默着,一直沉默。

     这一回轮到雪芝去找柳画。

    柳画大方告诉她,那废人是自己的安排。

    当年,释炎大功修成,并且接到“公子”的命令,上官透不可能活下来。

    然而,为了让方丧幼子的雪宫主不至于太绝望,她把活死人“上官透”留在了光明藏河河畔。

    后来,雪芝问了柳画很多问题。

    例如上官透的尸体在哪儿,他们为何要杀上官透,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还有,“公子”是什么人。

    但柳画都只是一直笑,笑靥如花,同时残忍狂妄。

    之后,雪芝连续几日不吃不喝,将自己封锁在小房间里。

    那段时间,重火宫的人都以为她有轻生念头,她却突然振作起来,宣告复出江湖。

     人活着,便一定有想要的东西。

    她要除掉三个人。

    其中一个是丰城,一个是释炎。

     另一个,是“公子”。

     虽然,她在明,他在暗,她随时可能死在他的暗箭之下。

    虽然,她甚至连此人是谁,都不知道。

     前方是漫漫悠长的河道,身后是名城苏州的锦绣胜地。

    珠帘声在微风细雨中碰撞,清脆空灵。

    雪芝打着油纸伞,坐在船头,听见重适和穆远在一旁聊天。

     “我觉得苏州很好玩啊,穆叔叔,为何我们不多留几日?” “因为过几日,我们便要去兵器谱大会打坏人。

    ”穆远声音低沉,在船篷中轻轻响起,“若你喜欢,等兵器谱大会过后,穆叔叔便带你回来,如何?” “嗯!” 两岸画梁红窗已消失在视野。

    满目徒留柳枝烟树,青草香荷。

    雪芝觉得有些累,轻倚在船舱旁,闭眼休息。

    睡意越来越明显,意识越来越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摇她的肩。

     “芝儿。

    ” “我很困,让我再睡一会儿吧。

    ”她扭扭肩。

     “芝儿,别在这儿睡,会患风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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