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走,荒原上又陷入了巨大的寂寞。
熊德厚再来接我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据他说是因为一路上碰到了几股李彦宗的散兵,所以耽误了些功夫。
我问他是不是杀得兴起所以把我忘了,他摸摸后脑勺,说是实在怕出意外,所以都躲开了。
我笑着让他推了我前去追包凯部,天气似乎晴朗了许多,久违的太阳都出来了。
最后看了一眼满山遍野的将士遗体,熊德厚说李彦宗若是还有大越将军的气度,总该派人来把兄弟们埋了。
包凯比我早走一夜半日,只是大队,又带着伤兵,终于还是让我赶上了。
我一路上都好奇李彦宗是怎么走的,想来想去都觉得他的行军颇为诡异,居然理不出头绪。
看来还是探马营不足之故,这战阵比的是谁拳头硬,也要拼谁的眼光毒。
十日后,我部总算遇上了一支王宝儿的散军,共有一个曲的兵力。
我当时喜出望外,差点从马上翻下来去见那个卫尉。
那个卫尉姓宋名星帆,一看便知是个冷峻的将军。
他在马上行了军礼,愿听我调遣。
我手中正缺兵,他的出现可谓雪中送炭,当下让他取了军粮让我的残兵吃了,又在他营里铺开地图,定下路线。
据他说,李彦宗用兵诡异无常,或是大军攻伐,或是散兵突击。
好几次王宝儿部都被叛军的散兵伏击,叛军只是一击便退,毫不恋战。
王宝儿也是因为敌手难以捕捉,便分兵入驻各州县,以使叛军无立足之地。
我沉吟不语,王宝儿此举虽也有道理,细细想来却是昏招。
若是李彦宗改变战略,集结优势兵力,逐一围歼散兵,那不是偷鸡不成反丢了手里的米?若是我,定然不会捕风捉影,直逼山南,令其现身,倚仗优势兵力予以打击,不是更好?
宋星帆见我不语,低声道:“明相,末将曾得闻明相游击战法。
末将以为,王将军与叛军,都是想用此战法,只是略有不同。
”我点了点头,道:“游击之战,胜在散,然王将军与李彦宗,都错了。
”宋星帆双手抱拳,沉声道:“恳请明相解惑。
”我一抬如意道:“散有形散而神不散之谓。
王将军形则散矣,神却也散了。
散兵之间无有配合,不能贯通,岂不是白白送与敌人?”
我看他点头称是,想必他能明白这个道理。
自古兵聚而不分,我的游击战已经是剑走偏锋,学不好自然会犯了兵家大忌。
略一思索,我又道:“李彦宗用的也不全然是游击战法。
游击战法为得流水之利,不带辎重,何以依托?自然是城池村落,然散军如何攻城拔寨?是以必定依托友方。
是以本相的游击之法,只有守势,并无攻势。
李彦宗用了,自然也会不伦不类,貌似神离。
”
宋星帆听罢,思索片刻,行了大利:“多谢明相指教!”我微笑道:“袍泽之谊,哪里谈得上指教。
”宋星帆没有起来,只是又问:“听明相此言,似乎游击之法亦该有攻势?”我愣了一愣,缓声道:“攻势?或许便是金戈鱼鳞阵吧……”
宋星帆没再多问,行礼告退。
我让人烧了水,一番洗漱,总算舒服了许多。
当夜算是睡得最沉稳的一觉了。
第二天醒来,宋星帆已经在大帐外等候了。
我连忙招他进来,原来他已经星夜派出斥候,去联络王将军的部曲。
恰巧王宝儿正在和镇,故应该已经联系上了,不出明日必定会有回报。
我也不知是不是被李彦宗打怕了,总有些担心叛军追上来。
李彦宗还有五六千人马,都是战力,我这里能打的只有宋星帆部一千人余。
“李彦宗大部就在山道之外,目前探马尚未发现其行踪,此地不宜久留。
宋将军以为呢?”我道。
宋星帆慌忙躬身行礼,道:“一切从明相驱使。
”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那我部现在就从鹰嘴岭走和镇,进平凉县休整,派出探马斥候,令王将军确保行军路上通畅。
”
“末将得令!”
宋星帆一抱拳就出去了,营外传来兵士的吆喝声,马嘶不断,大军又要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