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捏着纸张,再一次绕过屏风,去到皇上的跟前。
她的语调笑吟吟的,隐隐约约传进耳里:“皇上往日检查功课,对小九的字迹最是熟悉,就算您心有疑虑,上书房的师傅们还能认错不成。
”
上头的内容,无一与家书有关,真要归纳,倒是同圣训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
康熙就这么望了良久。
确是胤禟的字迹。
尘埃落定,他的眼皮不再发颤,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好”字,可笑之余,只觉心绪沸腾。
被愚弄的憎怒席卷而上,微弱的不安与忐忑齐齐烟消云散,皇帝咳嗽一声,极慢极慢地道:“愣着做什么?押下去。
”
这话听着毫无情绪,却惹得梁九功生生打了一个寒战,转头盯着发怔的荣妃,眼中狠色一闪而过。
自己找死,谁也怨不得。
他皮笑肉不笑地道:“荣妃娘娘,得罪了。
”
……
寝殿外。
太子满面沉凝,在一旁缓缓踱着步,众太医簇拥着他,皆是闭口不言、噤若寒蝉。
这里头就数陈院判最为焦急,眼巴巴地望着紧闭的殿门,只听“吱呀”一声,出来的人——
不是宜贵妃。
陈院判的眼神一亮又立马熄灭,赶忙垂下头去。
荣妃如何,他们谁都不在意。
即便好奇又如何?自个都快没了活路,哪还管得着别人!
——
如今形容狼狈的,倒成了进殿之时最为体面的荣妃。
她也不哭不闹,脊背挺得笔直,双目盛满阴霾,途经太子身旁的时候顿了顿。
停顿只是一小会儿,肉眼微不可察,下一瞬,太子忽然唤了一声:“梁公公。
”
荣妃的身躯骤然僵硬了。
梁九功满心满眼都是马佳氏,闻言愣了一愣,理智霎那间回归,心下又酸涩了起来。
万岁爷的病……
“太子爷。
”
好半晌忍住酸涩,梁九功连忙躬身劝道,“太子爷的孝心天地可鉴,万岁爷都明白着!路途奔波,您不若早些休憩,等圣上宣召,奴才自会请您……”
太子轻轻摇头,只道:“皇阿玛如何了?宜额娘可还好?”
梁九功眼眶一红,擦了擦眼睛,露出一个笑来,“万岁爷忽然间来了精神,正和贵妃娘娘说着话呢。
”
他们有志一同地忽略了荣妃。
太子点了点头,低声说:“孤就在门外候着,你自去办差吧。
”
等二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太子轻轻呼出一口气,目光沉静地望向殿门,像是要穿过阻隔,望向更深更远的地方。
思绪仿佛回到了那日,翊坤宫中,宜额娘轻声对他说:“顺道……捎上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