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小小的回春堂挪去。
每一步,都在冰冷的泥泞中留下一个深深的水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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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中的百鬼泪,冰冷刺骨,那寒意穿透皮囊,直抵心脉,仿佛在提醒着他,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当傅青竹如同一个水鬼般,浑身泥泞、脸色青紫、嘴唇乌黑、一步一踉跄地撞开回春堂后门时,天边已隐隐透出一丝惨淡的灰白。
他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怀中那个内衬油布的皮囊也滚落出来,散发着幽幽的寒气。
他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
傅青竹在极致的寒冷和心口骤然爆发的、如同被万载玄冰刺穿的剧痛中猛地惊醒!
“呃啊——!”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身体蜷缩成一团,双手死死地抠住胸口,仿佛要将那颗被冻结、被撕裂的心脏掏出来!那痛楚,比以往任何一次阴雨发作都要猛烈百倍!那寒意,更是深入骨髓,几乎要将他的灵魂都彻底冻结!怀中的百鬼泪如同一个被激活的冰核,正疯狂地释放着来自冥河的极致阴寒,与他心口那“阴脉缠心”的根源产生了可怕的共鸣和冲突!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冰冷的阴气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墙壁再次荡漾起涟漪,巧娘的身影如同被水洗出的墨痕,迅速由虚化实,出现在诊室之中。
她依旧素衣白发,但那双深褐色的眸子,此刻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急迫,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在地上痛苦翻滚的傅青竹,以及滚落在他身边、正散发着幽幽蓝光的皮囊。
“百鬼泪!”巧娘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悸,“快!取出来!它正在激发你心脉深处的阴寒本源!两相交激,你的心脉……顷刻就要被彻底冻结崩碎!”
傅青竹痛得几乎失去理智,闻言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挣扎着伸出手,颤抖着扯开皮囊的束口。
那块幽蓝的、散发着恐怖寒气的百鬼泪晶体滚落出来,落在地板上。
它所触及之处,瞬间凝结起一层厚厚的白霜,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蔓延!
“给我!”巧娘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她身影一闪,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傅青竹身边,苍白的手隔空一抓,那块冰冷的幽蓝晶体便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飞入她的掌心。
晶体入手,巧娘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幽蓝的光芒瞬间大盛,映照得她本就苍白的脸庞几乎透明,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极致的寒气同化、冻结!她闷哼一声,深褐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痛楚,但动作却丝毫未停。
她另一只手猛地探出,五指如爪,隔着傅青竹的衣物,精准地按在了他剧痛的心口位置!
一股更加冰冷、更加精纯的阴寒之气,瞬间从她的掌心注入傅青竹的心脉!这股力量并非破坏,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引导和控制力,如同冰河上的引航者,强行压制住傅青竹心口那因百鬼泪刺激而狂暴翻腾的阴寒本源,也暂时隔绝了百鬼泪晶体对傅青竹身体的直接侵蚀。
傅青竹只觉得心口那如同冰锥刺穿、即将爆裂的剧痛骤然一缓,虽然依旧冰冷彻骨,但至少不再有那种立刻就要魂飞魄散的濒死感。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如同小溪般从额角淌下,看向巧娘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后怕。
“百鬼泪……是药引……但需……调和……”巧娘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吃力,握着那块幽蓝晶体的手在微微颤抖,晶体散发出的寒气正源源不断地侵蚀着她的魂体,让她本就虚幻的身影变得更加不稳定。
“需以……至阴之魂……为媒……引其力……化入心脉……拔除……阴根……”
她一边艰难地说着,一边低头看着掌中那块散发着不祥光芒的百鬼泪,深褐色的眸子里,翻涌着极其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决绝,有留恋,有解脱,还有一种傅青竹看不懂的、深沉的悲伤。
“巧娘……你……”傅青竹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巧娘抬起头,目光深深地、深深地凝视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入永恒。
那眼神里,有他熟悉的医者的冷静,有他看不懂的哀伤,更有一种即将离别的释然。
“公子……”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声音前所未有的柔和,带着一丝傅青竹从未听过的温度,却又冰冷得如同诀别,“记得……妾身说过……金针定魂之恩……无以为报么?”
傅青竹的心猛地一沉!一个可怕的、他不敢去想的念头瞬间攫住了他!
“不!不要!”他嘶哑地喊出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阻止。
然而,已经晚了。
巧娘脸上浮现出一个极淡、极温柔,却又凄美到令人心碎的笑容。
她握着那块幽蓝冰晶的手,没有任何犹豫,猛地抬起!然后,在傅青竹目眦欲裂的注视下,将那枚凝聚了无数怨念悲苦、散发着恐怖寒气的百鬼泪,狠狠地、决绝地刺向了自己的心口!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冰凌碎裂般的声响。
没有鲜血。
那块幽蓝的晶体,如同融化般,瞬间没入了巧娘素白衣袍下的心口位置!一股耀眼到极致的、冰冷的幽蓝光芒,猛地从她心口爆发出来!瞬间照亮了整个诊室!那光芒如此强烈,如此纯粹,带着一种净化一切又冻结一切的矛盾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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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巧娘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灵魂被寸寸撕裂的痛苦呻吟!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狂风中的残烛!素白的衣裙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她周身爆发出恐怖的寒气,诊室内所有的物件瞬间覆盖上厚厚的坚冰!墙壁、桌椅、药柜……一切都被冻结!
她那本就虚幻的魂体,在这幽蓝光芒的爆发中,开始变得极度不稳定,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剧烈地闪烁、扭曲、明灭!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溃散!
“巧娘——!”傅青竹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他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却被那恐怖的寒气和强大的能量波动死死地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公子……莫动……”巧娘的声音断断续续,虚弱到了极点,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抵傅青竹的灵魂深处。
那幽蓝的光芒在她心口剧烈地闪烁着、旋转着,仿佛在进行着某种可怕的融合与转化。
她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那只手已经变得近乎透明。
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精粹、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能量,那光芒纯净、温暖,与心口那幽蓝的冰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是她魂魄最后的本源。
“至阴之魂……调和……百鬼怨泪……化作……纯阴药引……”巧娘的声音如同梦呓,又像是在进行着某种古老的仪式,“此引……需以……爱魄……为薪……方能……点燃……焚尽……阴根……”
话音未落,她那凝聚着最后一点本源白光的手指,如同穿越虚空,轻轻地点在了傅青竹剧痛的心口位置。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洪流,瞬间涌入傅青竹的心脏!
那并非单纯的阴寒!那是经过百鬼泪淬炼、又被巧娘魂魄调和、最后以她自身“爱魄”点燃的、一种极其纯粹、极其温和、却又带着无上穿透力的能量!它如同初春消融冰雪的第一缕暖阳,又如深夜里最温柔的月光,带着一种傅青竹从未感受过的、深沉到极致的悲悯与……眷恋!
这股能量温柔而坚定地包裹住傅青竹心脉深处那纠缠盘踞、阴寒刺骨的“阴脉”根源。
没有激烈的对抗,没有痛苦的撕裂,只有一种无声的、仿佛冰雪消融般的净化与抚慰。
那折磨了他无数岁月的冰冷、尖锐、仿佛要将灵魂冻结的痛苦,正在这股暖流的冲刷下,如同遇到了烈日的残雪,迅速消融、瓦解!
温暖!一种久违的、从灵魂深处升起的、真正的温暖,迅速流遍他的四肢百骸!冻结的血液开始奔腾,僵硬的肢体恢复了知觉,那压在心口仿佛亿万年的冰山,正在轰然倒塌!
而与此同时,巧娘的身体,在将最后一点本源能量注入傅青竹心口的瞬间,彻底变得透明!她心口那团耀眼的幽蓝光芒也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化作无数细碎的、闪烁着微光的幽蓝星点,如同夏夜的萤火虫,纷纷扬扬地从她透明的身体里飘散出来。
她脸上带着那个温柔而凄美的笑容,深深地、最后地看了傅青竹一眼。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太多——解脱、不舍、欣慰,还有那份傅青竹此刻终于读懂的、深藏于冰冷鬼躯之下、跨越了生死与阴阳界限的……无声情愫。
“公子……珍重……”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如同风中飘散的柳絮。
下一刻,巧娘那透明的身影,连同那漫天飘散的幽蓝光点,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无声无息地、彻底地消散在诊室冰冷的空气之中。
唯有一物,从她消散的地方轻轻飘落,掉在覆盖着厚厚白霜的地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
是那三根祖传的金针。
它们静静地躺在霜花之上,针身依旧闪烁着温润的光泽,只是那层曾经束缚、稳定过一缕孤魂的淡淡金芒,已彻底消失不见。
傅青竹呆呆地坐在地上,心口的剧痛和冰冷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温暖。
然而,这温暖却无法驱散他心口那骤然裂开的、巨大的、冰冷的空洞。
他颤抖着伸出手,捡起那三根冰冷的金针。
针尖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冷的气息。
窗外,持续了多日的阴雨,不知何时,悄然停歇了。
一缕久违的、金黄色的、温暖的阳光,刺破了厚重的云层,斜斜地照射进回春堂的诊室,落在傅青竹身上,落在那三根安静的金针上,也落在地板上那正在阳光中迅速消融的、最后一片薄霜之上。
霜化了,只留下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像一滴凝固的泪。
傅青竹紧紧攥着那三根金针,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窗外那片久违的晴空,阳光刺得他眼睛发痛,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汹涌而出。
没有声嘶力竭的哭喊,只有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过他冰冷的脸颊,一滴一滴,砸落在手背上,砸落在阳光下那三根沉默的金针上。
阳光温暖,心却空茫。
回春堂依旧日日开着,悬壶济世,妙手仁心。
只是那年轻的傅大夫,眉宇间似乎沉淀了些许不同往日的沧桑。
他依旧温和,依旧耐心,只是笑容里,总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极淡的寂寥。
没人知道那个漫长的雨夜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傅大夫那困扰多年的心疾,竟奇迹般地痊愈了。
更奇怪的是,在一个久雨初霁的清晨,回春堂门前那块“妙手仁心”的老匾被小心地摘了下来,换上了一块崭新的牌匾,上面是傅青竹亲笔题写的三个苍劲大字:
“巧安堂”。
人们不解其意,只当是新气象。
唯有傅青竹自己知道,这“巧”字,是刻在心碑上的一个名字;这“安”字,是再也无法兑现的一句承诺。
夜深人静时,他常独坐后堂。
诊室内再无幽蓝的灯火,也无穿墙而来的素影。
只有三根金针,被收在那只紫檀木针盒的最上层,小心地珍藏。
有时他会取出,指尖拂过冰凉的针身,恍惚间,仿佛又看到那双褪去幽绿、显出深褐底色、带着医者专注与无尽悲悯的眼眸。
阳光再暖,也照不进心底那个永远空缺的角落。
那里住着一个名字,一场跨越生死、以魂为药的救治,一份永远无法宣之于口、却已刻骨铭心的鬼魅情衷。
医者能回春,却难安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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