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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月光为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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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烫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滴落在谢云樵苍白的脸上。

    她手忙脚乱地想用手去捂住他胸前那可怕的伤口,但鲜血依旧从指缝中不断涌出。

     “咳…卫…姑娘…”谢云樵被她的呼唤和泪水激得恢复了一丝神智。

    他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却清晰地看到了那张近在咫尺、真实无比、充满了焦急与泪水的脸庞。

    不再是虚幻的月光投影,而是有血有肉,带着温热气息的活生生的人!他染血的嘴唇吃力地向上弯起一个虚弱的弧度,眼中爆发出难以言喻的、濒死也掩不住的狂喜光芒:“真…真好…你…自由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话音未落,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不!你不能死!我不许你死!”卫蘅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将他抱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渡给他。

    她猛地抬头,那双刚刚重获光明的墨色眼眸,瞬间燃起了焚尽一切的怒火与杀意,如同两柄出鞘的绝世神剑,死死锁定了不远处那个惊骇欲绝的邪修道长! 那道人早已被眼前这逆转生死、枯骨生肌的骇人景象吓得魂飞魄散!眼见卫蘅那充满无尽杀意的目光扫来,更是肝胆俱裂!他怪叫一声,转身就想施展遁术逃离! “伤他者——死!” 冰冷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带着毁天灭地的杀伐之气!卫蘅甚至没有放下怀中的谢云樵,只是抱着他,左手并指如剑,对着那道人逃窜的方向,隔空虚虚一划! 没有剑气纵横,没有光芒闪烁。

     但天地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法则之线被瞬间割裂! 狂奔中的道人身体猛地一僵!他保持着向前扑出的姿势,整个人却如同被最锋利的刀从中劈开!一道平滑无比的血线自他头顶浮现,笔直向下延伸!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身体便无声无息地裂成两爿,鲜血和内脏如同瀑布般喷涌而出,染红了泥泞的地面! 一击!形神俱灭! 卫蘅看也不看那血腥的场面,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中气息越来越弱的谢云樵身上。

    她抱着他,小心翼翼,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

    她的步伐不再如战场般迅疾,却异常沉稳,一步步踏过荒草和瓦砾,走向那棵巨大的银杏树下。

    银甲染血,长裙曳地,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清晰的、带着新生力量的脚印。

     就在她抱着谢云樵即将踏出伽蓝寺那破败山门的刹那—— “阿弥陀佛…” 一声苍老而平和的佛号,如同暮鼓晨钟,在寂静的清晨响起。

     寺门旁,那早已倾颓的韦陀殿残壁下,不知何时,竟盘坐着一位须眉皆白、面容枯槁的老僧。

    他身上的灰色僧袍打满了补丁,洗得发白,如同风干的树皮。

    他双手合十,低眉垂目,仿佛已在此枯坐了千年万年。

    直到卫蘅走近,他才缓缓抬起眼皮。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浑浊不堪,布满白翳,如同蒙尘的古镜,却又仿佛洞穿了世间一切虚妄,沉淀着无边无际的慈悲与沧桑。

    他的目光掠过卫蘅重生的银甲身躯,掠过她怀中气息奄奄的谢云樵,最终落在那半截被月光洗礼过、隐隐流转着温润银辉的残碑之上。

     老僧布满沟壑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极其平和、仿佛看透一切因果的笑容。

    他对着卫蘅和谢云樵的方向,深深一揖,声音沙哑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 “百年痴魂,终遇引月之人。

    业障已消,执念得偿。

    善哉,善哉。

    ” 言罢,老僧合十的双手放下,重新低眉垂目,如同入定。

    一阵微凉的晨风吹过,卷起几片金黄的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他枯瘦的肩头。

    他的身影在晨光中,竟如同水中的倒影,渐渐变得透明、模糊,最终化作点点微弱的金色光尘,随着那阵晨风,袅袅飘散,融入了初升的朝阳之中,再无踪迹可循。

    仿佛他从未出现过,又仿佛他只是这古寺百年沧桑中凝聚的一缕禅意,了却了心愿,便随风而去。

     卫蘅抱着谢云樵,站在熹微的晨光里,望着老僧消失的地方,墨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明悟与深深的感激。

    她没有停留,抱着怀中为她流尽热血的男子,踏着沾满露珠的青草,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下了伽蓝古寺所在的山坡,走向山下那烟火人间。

     十年后,江南,姑苏城外三十里,一处背山面水的清幽山谷。

     谷中遍植桃李,溪流潺潺。

    几间白墙黛瓦的房舍依山而建,屋前一方平整的院落,青石铺地,打扫得纤尘不染。

    院中一棵两人合抱的老银杏树,枝繁叶茂,巨大的树冠投下浓密的绿荫。

    树下一方青石桌,几张竹椅。

     正是春深时节,桃花早已落尽,枝头缀满青涩的果子。

    杏树枝头也结着一簇簇小小的、毛茸茸的青杏。

     一个约莫八九岁、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穿着鹅黄的衫子,像只欢快的小黄鹂,在院子里追逐着一只色彩斑斓的大蝴蝶。

    她跑得小脸红扑扑的,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清脆的笑声在山谷里回荡。

     “阿宝,慢些跑,仔细摔着。

    ”温和清朗的男声从屋内传来。

    门帘一挑,谢云樵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半旧的青色儒衫,身形依旧清瘦,但面色红润,眼神温润平和,眉宇间再无昔日的郁涩与孱弱,只有岁月沉淀下的从容与书卷气。

    十年前伽蓝寺那致命的重创,竟奇迹般地在他体内那股引月重生的生机滋养下痊愈,连疤痕都淡得几乎看不见。

     他手中端着一盘刚洗好的、还挂着水珠的山桃,放在银杏树下的石桌上。

    目光温柔地追随着院中奔跑的小小身影。

     “爹!蝴蝶飞走啦!”小姑娘阿宝跑过来,嘟着嘴,扯着谢云樵的袖子撒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谢云樵笑着摸摸她的头,递给她一个最大的桃子:“飞走便飞走了,明年桃花开时,它还会来。

    尝尝这桃子,可甜了。

    ” 阿宝接过桃子,咬了一大口,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满足地眯起了眼。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阿宝眼睛一亮,欢呼着:“娘回来啦!”像只小燕子般飞扑出去。

     院门处,卫蘅的身影出现。

    她未着甲胄,只穿着一身简洁利落的靛蓝色劲装,长发用一根乌木簪利落地绾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

    十年的光阴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肌肤依旧莹润,只是那双墨色的眼眸,沉淀了更多人间的温润与安宁,曾经的冰冷肃杀早已化作了内敛的英气。

    她腰间悬着一柄古朴的长剑,剑鞘乌黑,隐有云纹。

     “娘!”阿宝扑进她怀里。

     卫蘅冷硬的唇角瞬间柔和下来,弯成一个温暖的弧度。

    她弯腰抱起女儿,掂了掂,笑道:“又重了。

    ”目光转向树下的谢云樵,眼中是无需言说的默契与温情。

     “回来了?今日山中可清净?”谢云樵笑着迎上前,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几样新鲜的草药。

     “嗯,清净。

    ”卫蘅放下阿宝,走到石桌旁坐下,拿起一个桃子,“山涧边采了些金银花和夏枯草,回头给你和阿宝煮些凉茶。

    ” 谢云樵为她倒了杯清茶:“辛苦你了。

    ” 阿宝在父母之间跑来跑去,叽叽喳喳地说着今日的趣事。

    阳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洒下,光斑跳跃在三人身上,宁静而温馨。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山谷。

    阿宝玩累了,伏在谢云樵膝头沉沉睡去。

    卫蘅解下长剑,轻轻放在石桌上。

    谢云樵则拿起一卷书,就着天光,低声诵读。

     溪流潺潺,晚风送来草木的清香。

     卫蘅的目光落在石桌那柄古朴的长剑上,又缓缓移向远方暮色中的山峦轮廓,墨色的眼眸深邃宁静。

    十年的烟火人间,相夫教女的恬淡生活,并未磨灭她骨子里的英气,只是将那锋芒敛入了温润的玉中。

    她偶尔会望向伽蓝寺的方向,眼中已无怨怼,唯余一片历经沧桑后的澄澈与释然。

     谢云樵放下书卷,轻轻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

    他的手温暖干燥,带着书卷的墨香。

    卫蘅的手则微凉而有力,指腹有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

    两手相握,无声地传递着十年的相濡以沫与深入骨髓的安宁。

     “明日,”谢云樵看着她的眼睛,温声道,“带阿宝去镇上逛逛吧?扯几尺新布,给你和阿宝做身夏衣。

    ” 卫蘅唇角微扬,点了点头,反手与他十指相扣。

    目光交汇,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晚霞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依偎在银杏树下,仿佛要融进这永恒的山色里。

     山谷静谧,唯有溪声虫鸣,和着书页偶尔翻动的轻响。

    月光悄然爬上东山的树梢,清辉如水,温柔地洗亮银杏树梢新发的嫩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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