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传媒艺术学院的同学。
因为他们是整个学校最会打扮,也最能闹腾的一群人。
他们颜值高,身材好,引领着学校时尚的潮流,走在路上是相当亮眼的一道风景线。
可是这样特立独行的一群人,是绝不会赢得踏踏实实、勤恳学习的同学们的好感。
蒋亦初陷在了传媒艺术学院同学声讨的浪潮中,而阿春回过头来,却看不见谢柔的踪影。
寒天雪地,白茫茫的一片干净世界。
谢柔哭着走在操场上,在雪地里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寒风凛冽地刮着,眼泪一流出眼眶便被迅速风干,成为冰碴子,她冻得脸都麻木了。
她走到电子科院的图灵雕像前停下了脚步。
她想向韩定阳道歉,千言万语堵在心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因为自己的愚蠢,差点毁了韩定阳的前途!
能弥补什么?
她什么都做不了,连道歉都没用。
当他不怪你的时候,道歉变成了最苍白无力的语言。
谢柔背靠着图灵雕像蹲下来,一抽一抽的哭泣变成了捂嘴低声号啕大哭。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满心的歉疚,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温暖的研究室里,韩定阳穿着工作服,正在摆弄一只光滑的机械智能手臂。
学长周平亮打开窗户透气,惊呼一声:“哟,外面有女生蹲在雪地里哭。
”
韩定阳头也没抬,淡定地说了声:“被冷哭的吧,快把窗子关上。
”
周平亮关上窗,漫不经心地说:“蒋亦初说去找人理论,怎么还没谈完?
我还有个算法要找她论证呢。
”
“谈什么?”
“就上次作弊的事儿。
”
韩定阳突然抬头,周平亮连忙捂住嘴:“噢,说漏嘴了。
”
下一秒,韩定阳猛冲到窗户边。
往外望去,冰天雪地中那一团瑟缩的熟悉身影一瞬间摄住了他的心。
韩定阳跑到图灵雕像前,谢柔却已经离开了。
他绕着雕像兜了一圈,焦虑地四下探望,都没见谢柔的身影。
地上一排脚印已经被雪掩埋,不甚清晰。
韩定阳拿出手机给谢柔拨过去。
电话响了好多声,谢柔都没有接。
韩定阳手按着额头,显得很焦虑。
在电话即将断掉的最后时刻,谢柔终于接了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她略有些喑哑的声音:“阿定……”
听到这一声“阿定”,韩定阳的心都要被揉碎了。
“傻子,你在哪里?”
“我刚刚来找你了,但是现在已经走了。
”
谢柔的声音微弱无力,隐约能听得出哭过。
“来找我啊。
”
韩定阳站在图灵的雕像前,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光滑的大理石基柱,他声音温柔,带着一丝责怪,“走什么?”
“我觉得没脸见你,阿定。
”
谢柔垂着眸子,歉疚地说,“学姐说的都对,我自己不学好还拖累你。
”
“放他……”韩定阳险些爆粗口,他烦躁地理了理衣领,平复了片刻,安抚道,“别乱想了,谢定柔。
就咱们从小到大的情谊,没什么拖不拖累,知道吗?”
“阿定,你这么好。
”
谢柔又抽泣了一声。
“打住。
”
韩定阳稍稍严肃地叱了声,“不准哭。
”
“阿定,我以后会很努力的。
”
谢柔向他保证,“我会好好学演戏,我要变得越来越好。
”
好到足以与你相配。
“乖了,未婚妻。
”
“谢谢你,未婚夫。
”
韩定阳低头笑了声:“快回去吧,外面挺冷的。
”
“我去图书馆上自习。
”
“哟,还真上进了?”
谢柔笃定地说:“嗯!”
韩定阳嘴角有收不拢的笑意,心情舒畅。
能让那傻妞鼓足干劲,即使再被老师骂十遍,这也不亏。
他转身,看到不远处走过来的蒋亦初。
一瞬间,脸上笑意收敛。
蒋亦初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看到韩定阳,几步小跑上前来:“定阳,这么大的雪,你在外……”
她还没有说完,韩定阳已经转身进了大楼。
他没有理她,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蒋亦初不禁哆嗦了一下。
前面那个男人的背影,自始至终冷硬又决绝,仿佛悬崖峭壁上的顽石。
蒋亦初从来没见他对谁温柔过,如果有的话,可能只有那个名叫谢柔的女孩了。
她恍然大悟,自己为什么这样生气,因为……她有点嫉妒她。
谢柔还真是上进了,每天除了排练和上课外,其他时间她基本都待在图书馆和教学楼的自习室,准备期末的复习。
上课的时候,穿梭在教学楼走廊里,谢柔时不时会看到韩定阳。
他不怎么喜欢背书包,去上课时总是拿当堂的课本,外加一个笔记本,一支笔,简简单单。
谢柔有时候远远地见他走过来,趁他还没有看到自己,赶紧脚底抹油,溜掉。
平安夜前一天的自习室,谢柔曲腿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翻着一本名叫《电影声音》的专业书,一边标记重点,一边在小本上做笔记。
边上似乎有人坐了过来,她也没在意,头也没抬。
那人也拿出了课本开始学习。
不过,谢柔余光很快扫到那人。
边上的人似乎在看她,她恍然抬头,便看到韩定阳手撑着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谢柔吓得差点没了命,赶紧把搁在椅子上的腿放下来,端端正正地坐好,又心虚地问:“怎么是你?”
韩定阳悠闲地转着笔,低声说:“学习。
”
谢柔将目光落到书本上,看了两行,又偷偷瞅他一眼,韩定阳还在专心致志地盯着她。
“呃……想干吗?”
韩定阳微笑着,压低声音:“想……”他冲她比了个嘴型,谢柔看明白之后,红着脸轻轻踹了他一脚。
韩定阳也不看书,就盯着谢柔看,看得谢柔心里痒痒的、毛毛的。
“我要学习了。
”
“没拦着。
”
“但是你盯着我,我不能集中精力。
”
他笑:“紧张我啊?”
谢柔低头继续看书,不理他。
韩定阳指尖快速转了转笔头,凝望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
可爱,想咬死她。
“阿定,今天很闲吗?”
谢柔一边做笔记一边问。
“期末了,能闲到哪儿去。
”
前排有同学回头对他俩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谢柔连连道歉,不再说话了。
韩定阳停下转笔的动作,扯开笔盖,在笔记本上写了几个字,把本子递给谢柔。
谢柔接过笔记本,洁白的纸张上,他的笔锋张扬而字迹规整。
“期末了,能闲到哪儿去。
”
谢柔心说:知道啦,知道你不闲。
她把笔记本放在边上,继续看书。
没一会儿,韩定阳又将本子拿过去,写了几个字递给她:“你什么时候回家?”
谢柔侧眸看他,他挑挑眉,指了指本子,让她回答。
还真是……不依不饶要跟她聊天。
谢柔快速写道:“第一门考试在1月10号,最后一门考试在1月18号,中间没什么事,但也要待在学校复习功课。
”
她想了想,又问:“你呢?”
韩定阳写了又递给她:“我12号就考完了,不过我可以等你一起。
”
谢柔:“不用啦,你可以先回去,不用等我,在学校蛮无聊的。
”
韩定阳看了看笔记本,又抬头看她,谢柔对他露出真诚的微笑。
他对她比了一个无声的嘴型:“不无聊。
”
好吧,虽然只需要坐不到九个公交站的车就到家了,但是既然他要等着她一起回家,那就一起呗。
韩定阳陪她上晚自习到深夜,送她回了寝室。
回去以后,谢柔跟阿春絮絮叨叨讲在自习室遇到的韩定阳的事,说他很无聊,跟她递了一晚上的小字条,又聊了些闲话,说有女生主动追求杨修,结果那小子在大马路上直接被吓晕了云云。
阿春整理着自己的被单,叹了声:“柔柔,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谢柔愣愣地问:“什么?”
阿春抿了抿嘴,她不想说,可是她也不想谢柔因为后知后觉而错过。
“韩定阳喜欢你啊!”
谢柔脸红了,低声说:“我知道。
”
怎么会不知道?
他已经表现得那么明显。
她送给他的表,他一直都戴着,从来没有摘下来过。
看着谢柔这模样,阿春突然有点感伤:“我出去跑跑步。
”
阿春走出房间,谢柔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谢谢你。
”
阿春嘴角扬了扬,顷刻间有一行眼泪从脸颊滑落,隐没在浓郁的夜色中。
阿春虽然不是孤儿,可是从小到大,父母对她疏于看顾,一心扑在生养儿子上面。
无人关心照拂,她渐渐开始封闭自己的内心,直到谢柔的出现,给她封闭的世界打开了一扇天窗。
谢柔是她唯一的朋友,现在她已经属于别人了,自己却被永远留在了黑暗中。
平安夜,一堂有关民国流行服饰史的选修课上,阿春收到一张字条,是从后面递过来的。
字条上有一排娟秀规整的字:“你是谢柔的朋友?”
阿春回头,看到一个清秀干净的男生,皮肤比女孩子还白,穿着纯色的衬衣,坐在她的斜后方。
一见她回头,那男生连忙用书挡住脸,将头埋进书里。
阿春隐约记得,他是韩定阳的朋友,好像叫什么杨修的。
谢柔说过,那家伙犯恐女症,从来不敢开口跟女生讲话。
阿春写了两个字递给他:“有事?”
没多久,杨修将字条递回来:“今天平安夜,你还来上课?”
无聊。
韩定阳的朋友,都跟他一样,无聊又讨厌。
阿春将字条揉成团扔在边上,不再理会。
她不怎么喜欢跟男生讲话,生理性地讨厌男生。
杨修见阿春不理人了,欲言又止,却也不再打扰她。
本来以为是谢柔的朋友,会稍微友善一点,他就想试试看,能不能挑战自己,和她讲几句话,结果碰了个钉子,他有点小失落。
快放学的时候,杨修决定再试试。
这一次,他鼓足了勇气,准备要突破一下。
纸团扔过来,阿春本来不想捡,但是一回头就看到杨修殷切的目光。
两人对视一眼,他连忙捂住脸。
还害羞了。
阿春微微皱了皱眉,心生厌恶,但还是打开了字条。
“我听说,今晚平安夜有女生要跟阿定告白哦!”
阿春心说关我屁事,将字条随意扔边上。
过了几秒,她想到了谢柔。
其他女生都要捷足先登了,不知道这家伙到底还在磨叽什么。
优柔寡断,这名字真不是白取的。
她重新捡起字条,写道:“是谁?”
杨修激动地接过阿春扔过来的纸团,打开的时候手都在抖。
“好像是他学姐,我听蒋承星说的啦。
那个女生之前跟阿定告白过一次,被阿定拒绝了。
不过她好像不死心,让阿定不要忙着拒绝,再考虑一下,平安夜的时候给她答复。
”
杨修平时就是个话痨,罗里罗唆地写了一大堆。
阿春捡了字条,抱起书离开了教室。
杨修看她就这么走了,张了张嘴,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发了会儿呆,也默默离开了教室。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谢柔正在校门外的水果摊东挑西拣。
她买了两个又大又红的苹果,让老板给她装起来。
接起电话,谢柔说:“宝贝儿,我正给你选苹果呢。
”
“你还记得韩定阳的学姐吗?
就是上次骂咱们的那个女生。
”
“嗯,蒋亦初学姐,怎么了?”
“刚刚听说,她今天要跟韩定阳告白了。
”
谢柔拎着口袋的手紧了紧:“不……不会吧。
”
阿春沉吟片刻,故意说:“韩定阳今晚就要给她答复了,不过看起来好像……有戏。
”
“啊!不会吧!”
电话里,谢柔的声音很急,似乎正匆匆地走路。
“你别对韩定阳太有信心哦!我也是听他朋友说的,他对那个女生很有好感。
”
谢柔声音都哑了:“可你那晚不是还在说,阿定喜欢我吗?”
“他喜不喜欢你,要你自己去问啊。
喜欢他的女生都可以鼓起勇气问他,你怎么不能?”
见谢柔不说话,阿春继续道:“人有时候是要孤注一掷的,你喜欢他,就多往他身边走几步,毕竟他那么光彩夺目……”你喜欢他,就往他身边多走几步。
我只希望看到你幸福。
谢柔匆匆回了寝室,没多久,阿春也赶了回来。
她翻出化妆包,给谢柔好好捯饬一番。
谢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安地问:“好看吗?”
“必须好看。
”
阿春说,“柔柔,其实你很漂亮。
”
穿上阿春给她准备的日系小冬裙和高跟鞋,谢柔在镜子前转了一圈:“这样好奇怪,不过……不管了!”
她抓起自己的包,匆匆地出门。
阿春叹息一声,可是没一会儿,谢柔又气喘吁吁跑了回来。
“落下东西了?”
谢柔脸红扑扑的,伸手用力抱了她一下:“谢谢你!”
阿春愣了愣,缓缓抬起手,还没有碰到她,她却转身离开:“我先去了!”
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昏暗的阴影中,时不时有女孩窃窃说话的声音从楼里传来,阿春捂着嘴,压抑着喷涌而出的巨大悲伤,背靠着墙壁,缓缓坐了下来。
愿你求仁得仁,如愿以偿。
愿你百岁无忧,此生永安。
谢柔,平安夜快乐。
深黑的夜空纷纷扬扬,飘着小雪。
谢柔穿得很少,可是她并不觉得冷,脸上红扑扑的,一口气跑到电子科院的图灵楼前。
电子科院楼前,时不时有三五个同学走出去,谢柔站在门前抖了抖雪,深呼吸,平复了躁动不已的心绪。
“准备好了,去吧!”
她自言自语道。
她一口气跑上四楼的研究室,然而,研究室的窗户黑漆漆的,里面并没有人。
谢柔紧绷的心一瞬间松弛下来。
都不在吗?
也对,今晚平安夜,大家都出去玩了,谁还待在研究室。
谢柔在研究室外踱着步子来回走了会儿,最终拿出手机拨了韩定阳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那边声音喧哗,似乎在聚会。
“嗯?”
“阿定你在哪里?”
“研究室这边聚餐。
有事?”
谢柔低头,脚尖点了点地,有气无力地说:“没事,找你吃饭。
”
“我们还没开始,过来吧。
”
谢柔连忙道:“不用不用了!你们吃吧。
”
“你呢?”
“我找阿春一起。
”
“行,注意安全,别在外面待太晚,晚上回宿舍给我短信。
”
韩定阳要挂电话的时候,谢柔又问:“那个……蒋亦初学姐也在吗?”
“在。
”
见谢柔不说话了,韩定阳问:“你找她?”
“不是不是!你们玩吧!我挂了!”
谢柔不等韩定阳反应,赶紧挂了电话。
她心里像堵着一块石头,不舒服极了。
今天晚上阿定就要给蒋亦初学姐答复了吧?
学姐那么优秀,漂亮又大方,一般男生都会很喜欢她。
谢柔走到一楼的仪容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短发齐耳,穿着阿春的小冬裙,却一点女人味儿都没有,怎么看怎么别扭。
真是傻了,她这个样子,还告什么白。
谢柔在楼前站了会儿,思虑万千,恍然又想到阿春的话:人有时候是要孤注一掷的。
你喜欢他,就朝他多走几步。
韩定阳挂了谢柔的电话,心里有点戚戚。
秦老师举杯,几位同学站起来敬老师酒,韩定阳也全无反应,还是周平亮戳了戳他,才反应过来。
喝了那杯之后,韩定阳抱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