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沈骁有些烦躁:“滚犊子!”
“哟,骁哥怎么生气了?”
“嘴巴放干净点。
”
周涛端着一杯酒走过来:“这么躁,该不会是对那女的动真情了吧?”
“开玩笑。
”
沈骁笑道,“老子喜欢什么款,你还不知道?
等摩托车到手,就甩了她。
”
周涛给沈骁倒了杯酒,笑吟吟地说:“我们拭目以待。
”
谢柔一个人背着书包走在回家的路上,身后传来自行车丁零零的声响。
有人骑着山地车,飞速地掠过她的身边,带起一阵薄荷风。
单车在她前面约莫五米的位置停了下来,韩定阳穿着校服的蓝白色背影转过来。
猝不及防,她心猛跳几下。
他回头瞥了她一眼。
谢柔加快步伐走上前去,故作自然跟他打招呼:“阿定。
”
自从上次书店相遇以后,谢柔就一直躲着韩定阳,两个人基本上没了联系。
隔了这么久再遇上,听到她这样主动叫他,韩定阳心里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感受。
他用手背无意地擦了擦鼻翼:“柔柔。
”
既然她都叫他阿定了,他觉得叫她柔柔,应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谢柔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回家?”
明知故问,走这条路当然是回家。
韩定阳“嗯”了一声,问:“你也回家?”
“嗯呐。
”
她的话音里有软软的南方乡调儿,勾得韩定阳的心也痒痒的。
一番非常正式又无比客气的寒暄之后,韩定阳说:“你准备什么时候把留在我家的东西拿走?”
“我每次过来牵黑背,你总有理由拒绝。
”
谢柔有点不高兴,“所以还怪我咯。
”
韩定阳将车龙头转了个向,面对着她:“我不是说黑背。
”
“咦?”
夕阳照映着他的侧脸,他脸部的轮廓隐隐泛着柔光。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脸颊略有些绯红。
“我是说……你那天在我家洗了澡,有东西落下了。
”
谢柔想了好半天,也没想起她有什么东西遗忘在那里。
韩定阳语速加快:“你的内裤还挂在我家,什么时候过来拿?”
听到这句话,谢柔的脑袋轰的一声炸了,脸瞬间就烧着了。
韩定阳见她的脸红到了耳根,索性也就掉转了车头,不再去看她,只轻轻地说了一声:“记得过来拿哦。
”
“丁零”一声,单车掠出去,谢柔石化在原地。
韩定阳将车骑出去很远以后,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车座后方。
他没有回家,径直将车骑到修车铺:“师傅,麻烦给我的车装个后座。
”
修理小工走过来,打量了他的自行车一眼,带他去挑选坐椅:“装哪种的?”
韩定阳扫了扫那一架子的后座,突然指着一个刷了粉红漆的椅子:“这个。
”
修理小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那辆市值两万,无比拉风酷炫的灰色系colnago山地车,擦了把汗:“你……确定?”
韩定阳看了眼那个粉红色后座,严肃认真地点了点头:“就这个。
”
教室窗外白云悠悠,风一吹,银杏树叶哗哗掉落。
谢柔手撑着脸颊,心不在焉盯着老师那镜面一样光秃秃的脑袋,时不时打个呵欠,时而又回头瞅一眼。
整个下午,沈骁都没有来上课。
沈骁对她当真好得没话说,尽管谢柔多次表示她对他真的没感觉,但人心终究是肉长的,他对她好,她不可能没有表示。
所以,她偶尔也会关心他一下,以示回馈。
沈骁一下午没来学校,她有点不安。
下课后,她走到稍微安静一点的天台边给沈骁打电话,但是他没有接。
以往,很少有她主动打电话而沈骁不接的情形,谢柔的一颗心更是提起来了。
快上课了,她快速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正要离开,突然听到后面有男生说话的声音。
“这回沈骁那小子算是玩完了。
”
“居然敢得罪东哥,就等着死吧。
”
“难怪他今天下午都没有来上课。
”
“东哥约了他在蝴蝶酒吧解决问题。
”
“那小子,早就该被修理了,还真当自己是皇太子啊!”
听起来似乎遇到麻烦了,谢柔不禁为他担忧起来。
“不过,沈骁怎么会惹上东哥那个地头蛇的?”
“据说是调戏了东哥的女人。
”
“还真是不怕死。
”
“哼哼,你们没有看到,那女的,叫什么李沉雁的,那模样,那身段,还真是没话说。
是个男人看她一眼,就没有不沦陷的,啧,尤物。
”
“难怪沈骁会把持不住。
”
“可他不是在追班上那个谢什么的吗?”
“哈?
沈骁又不是瞎的,跟那个新生在一起,不过是因为和周涛的赌约,追上了,周涛就把他的改装摩托送给他。
”
“这家伙也真够混蛋的。
”
“他哪次不混蛋!那新生也的确是够倒霉的,招惹到沈骁那种渣男。
”
哦,原来如此。
不过谢柔来不及想别的,她跟班上的同学打听到了蝴蝶酒吧,最后一节课直接翘掉,在校门口招了一辆出租车,匆匆赶往酒吧。
此刻酒吧的人不算多,谢柔穿着校服进去,倒也不算引人注目。
她四处搜寻着沈骁的身影,来回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他。
幽暗的包间通道里,有男女在甬道边热辣地接吻,罔顾旁人。
谢柔给沈骁打电话,电话那边依旧没有人接听。
她正在考虑要不要报警时,熟悉的披头士摇滚乐从一个包间隐隐约约传出来,是沈骁的手机铃声。
谢柔没有挂断电话,而是循着铃声走到斜对面的包间门口。
刚好有两个穿背心的男人推门走出来,谢柔连忙背靠墙壁避开他们。
“今天要让姓沈的那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
“连东哥的女人都敢动。
”
“管他是什么人,惹到东哥,都没有好下场。
”
那两个背心男走远了,谢柔探头探脑从门上的小窗往里看。
房间里站着几个男人,而沈骁被绳子捆绑着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整个人鼻青脸肿,嘴角还挂着带血的唾液。
看来被揍得不轻,活该了。
刚刚听到那些话,她心里虽然气愤沈骁欺骗她,但是现在情况紧急,她也不想他在这里丢了命。
来不及多想,她推门走了进去。
见进来的是个女人,还是个穿校服的学生妹,包间立刻有男人凶巴巴喊道:“东哥办事呢,没眼力见儿,滚出去!”
他们把她当成是扮成学生妹出来揽客的小姐,毕竟蝴蝶酒吧这种地方,不会有真的学生穿着校服出没。
真正的学生扮成熟,而小姐反而扮学生。
谢柔过去也是见过点世面的小混混,所以没被吓住。
她望向沈骁,他整张脸已经被揍得浮肿了,眼睛周围尽是瘀青,衣服上也有血迹。
谢柔内心虽然气他,但终究于心不忍。
沈骁抬起头来看到了她,霎时间脸色骤变。
他并没出声,但是不断给她使眼色,让她赶快出去。
谢柔无视他的小动作。
坐在沙发正中间的东哥注意到了沈骁的异样,他直起身子,看向谢柔,沉声问道:“小妹妹,你认识这垃圾?”
谢柔还没说话,沈骁立刻抢白:“老子怎么可能认识这种不男不女的丑女。
”
谢柔猛然看向他,他满是瘀青的眼角挑起一抹不屑的神色。
她也不笨,立刻意识到沈骁在帮她脱离险境。
东哥站起来,抬腿一脚踹到沈骁肚子上:“问你了吗?”
沈骁闷哼一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我已经报警了,你们快放了他,不然我……”
谢柔话都没说完,几个男人就走过来拉扯她。
“放开我,滚开!”
谢柔挣扎,跟他们动起手来。
不过她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很快就被制服了。
沈骁受不了了,嘶声大吼:“放开她,跟她没关系!放她走!”
东哥拍了拍谢柔的脸蛋,邪笑道:“还真没见沈大少为谁这么紧张过,小妹妹,你是他什么人?”
沈骁已经彻底发狂了:“她家里有背景,不是好惹的,你们敢动她,就等着死吧!”
东哥不耐烦地挥挥手,几个男上走到沈骁面前,一人一脚踹向他的腹部。
谢柔尖叫起来:“别打他!”
“这么紧张?”
东哥笑着看向谢柔,“想不通,沈骁这样的渣男,怎么会这么招女生喜欢,难道真的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吗?”
东哥朝沈骁身上吐了口唾沫:“妹妹,你跟这渣男啥关系?”
“我是他同学。
”
“这年头,同学还管这么多,怕是女朋友吧?”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东哥继续说:“不过沈骁的女朋友,多得可以用火车装了,你是哪节车厢的?”
沈骁的脸色惨白无比,声音已然嘶哑:“有什么冲老子来!别动女人!”
东哥啧啧摇头,又看了谢柔一眼:“说实话吧,妹妹,就你这长相,还真不是我的菜。
不过沈骁干了对不起老子的事,老子也只能从你身上讨回来了。
”
东哥对边上的两个男人递了眼色,那两人扯着谢柔就要往外走。
沈骁眸子里夹杂着红色血丝,嘶声吼道:“不准碰她!”
“哟,看来是动了真情了,难得沈大渣男也有浪子回头的一天。
”
东哥来了兴趣,手捏着谢柔的脸蛋:“老子还真想看看,就你这样的货色,怎么能把沈渣男迷成这样?”
两分钟后,穿制服的警察闯进酒吧包间。
“接到群众举报,这里有人聚众斗殴!全部蹲下,把手举起来放到头顶!”
几个男人,包括东哥,见势转身要跑,全部被穿制服的民警拦了下来:“老实点!”
警察给沈骁解开了绳子,沈骁两只手空出来,跑过去一把抱住了谢柔。
他急疯了,情绪激动地说:“你来干什么!是不是找死啊!你知不知道这帮人是什么货,多危险,他们玩真的啊!”
谢柔用力推开沈骁,要不是看他身上有伤,她还真想踹他几脚。
“滚开!”
谢柔头也不回地转身往外走。
沈骁连忙追上去,还要拉她的手腕:“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酒吧外,谢谨言匆匆赶到,见两人纠缠,一把推开沈骁,气愤地瞪着他:“离我妹远点!”
谢柔上了车,离开。
沈骁站在寂静的马路边上,看着轿车渐渐远去,他心烦意乱地踢开脚下的石子,骂了一声。
车厢里,谢谨言脸色阴沉,说:“我早就提醒过你,跟沈骁那浑小子走太近没好事,你怎么这样不听话?”
谢柔望着窗外快速流动的街景,心里不舒服,一脸倦怠:“哥,别说了。
”
谢谨言不知道谢柔心里的想法,他只是着急,说话也有些冲。
“我看着他长大的,从小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蛋王八蛋!在家里连他爸他都敢对着干!跟这样的家伙鬼混,能有什么好!”
谢柔依旧一言不发。
谢谨言透过后视镜看她,一簇又一簇流光拂过她的脸颊,她将额头抵靠着车窗,闭上了眼睛。
他终于不再说什么。
回家以后,等谢柔心情稍微平复了,他才放缓了调子,语重心长对她道:“大院儿那么多好男孩,你怎么就不跟他们玩,偏偏跟沈骁那家伙好?”
“我为什么不跟他们玩?
你知不知道他们背后都怎么说我?
他们说我长得难看,不像女生,还说我长得像你。
只有沈骁,只有他说我漂亮,还喜欢我,愿意跟我在一起。
”
“可是现在呢,都是假的!他根本不是喜欢我,只是跟人打赌,追上我就有一辆摩托车!”
谢柔情绪有点激动,“我一点都不招人喜欢!以后我就一个人玩,这样大家就都满意了!”
谢谨言愣住了,反应过来,骂了声:“王八犊子,下次遇到,我要好好收拾他。
”
谢柔莫名地被谢谨言骂人的样子逗乐了,她好不容易憋住笑,沉着脸说:“我回房间了。
”
说到底,这件事谁都怪不了,怪她自己总是犯蠢。
跟哥哥道了晚安之后,谢柔回房间躺在床上,拿出手机,却没想到,她的电话居然没有挂断,一直保持着通话的状态,而电话上显示的名字是韩定阳。
谢柔进包间之前,不确定里面的情况,本来想着给哥哥拨个电话过去,可是又有些不敢,思来想去,索性给答应要罩她的韩大佬打了过去。
当时情况紧急,她把挂电话这事给忘了,就这样冒冒失失冲进去。
事后谢柔回想起来,才觉得自己是真的蠢。
不说救不了人,让自己也处于危险境地。
可是在当时,她几乎是想也没想就这样做了。
这样的莽撞行为,逞的是匹夫之勇。
就像当初父亲为救战友身陷重围,他应该……也来不及想太多。
哥哥说谢家人骨头硬,血是热的,重情重义,不惧生死。
韩定阳在接到她的电话察觉不妙之后,迅速通知了警方,警察才会及时地赶到。
没想到,谢柔没有挂断的电话居然一直保持着接通状态,到现在已经快三个多小时了。
谢柔第一反应是,完了,话费要爆掉了!
她将手机放到耳边,试探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边,韩定阳低沉的声音响起来:“嗯。
”
他居然还在!谢柔以为他也忘了挂电话,没想到他一直都在。
“受伤了吗?”
韩定阳迫不及待地问,感觉自己似乎有点急切,他清了清嗓子,重新问,“傻子,有没有受伤?”
“没有。
”
谢柔坐在飘窗边上,说,“今天谢谢定哥了。
”
如果不是他,她现在肯定完蛋!
韩定阳心情似乎有点不爽,说:“不谢。
”
而下一秒,谢柔突然问道:“咦,你是不是穿了一件深色卫衣?”
她趴在窗台朝外望去,不远处,澄黄的路灯下有一抹颀长的身影,隐隐约约与他相似。
韩定阳正站在谢家大宅对面的梧桐树下,望着透出光芒的那一方小窗户。
他在那里已经站了一个多小时,直到看到谢谨言将她平安接回家,才总算安心。
“不是。
”
韩定阳本能地否决,同时退到了梧桐树后面,“我在家。
”
“噢,我看错了,还以为你在我家门口。
”
“没有。
”
他想了想,又补充,“怎么可能?”
谢柔也觉得自己想多了,这么晚了,他怎么可能……
“你刚刚怎么不挂电话?”
谢柔问他,“这么长时间,烧了好多话费。
”
“要不要我把话费打给你?”
他语气听起来相当不客气。
“不要啦。
”
谢柔讪讪地说,“我开玩笑的。
”
“呵呵。
”
他配合地假笑了一下。
谢柔觉得,这家伙可能上辈子跟她就是克星,仇敌见面分外眼红那种,但她还是客气地说:“今天的事,再次感谢。
”
“不谢。
”
他同样客气,并且解释,“我们两家是世交,你要是出事,我爷爷会很难过。
”
“哦。
”
原来是因为世交的关系。
“早就提醒过你,沈骁追你是别有用心,你这傻子还偏不信。
”
好吧好吧,又来一个要教训她的。
“是,追我的都是别有用心,不会有人真的喜欢我,行了吧?”
谢柔刚刚跟谢谨言争执已经耗掉了大半的元气,现在感觉很累,不想再跟韩定阳多计较。
“话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
”
韩定阳说,“人要有自信。
”
“呵。
”
“你这是什么态度!”
他好为人师地教训她,“不听话,栽了跟头才知道。
”
谢柔打断他:“定哥,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有答应沈骁?”
“为什么?”
“我有喜欢的人。
”
一阵风吹过,韩定阳突然沉默了,一颗心开始缓缓下坠,跌入深渊。
“是……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