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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很多好事者纷纷展开想象,又在各自力所能及范围内交换信息,对上述入围者的幕后背景进行了深度、多角度解读,其中有些不乏合理性,有些则不免令人啼笑皆非。
体育局长姜如明的入选,大家全都心中有数。
他的那个漂亮表妹杨艳,隔三差五陪同廖志国打网球、学英语,不仅使得廖市长容光焕发、精神抖擞,而且网球技术与英语水平皆大为长进。
过去,每逢在会议主席台、办公室、汽车里坐久了,廖志国腰、颈椎病就时常发作,酸痛起来坐立不安。
如今因为杨小姐的陪练,运动已经成为廖志国每日生活之必需,生理疾患不治而愈,心情也格外舒畅。
同时,经过短短两个月时间的教学,廖志国的英语水平也明显提高,不光是掌握了许多日常单词与会话,而且还能分别以美、英两式语音进行发音。
日前,在省里一次外贸形势汇报会上,廖志国不时夹以英语单词、短句的精彩演讲,竟然博得主持会议的梁副书记带头鼓掌。
如今,杨老师陪同廖志国打网球、学英语,已经到了通宵达旦的程度,黄一平只好在迎宾楼底层搭了一张床铺,为廖市长、杨小姐站岗放哨之余,一边等待送杨艳回府,一边插空休息,常常到后半夜才能回家。
此事,他还不能对汪若虹实话实说,只道是廖市长那边因“鲲鹏馆”等诸多事务繁忙,最近腰椎颈椎疾病加重,经常半夜里疼痛难忍不能入睡,需要随时按摩甚至送医院急诊,云云。
否则,接近更年期的汪若虹,定会展开由此及彼的想象与推论,对黄一平加倍严格管束。
杨艳的辛勤付出,自然要有些特别的回报。
这不,在廖志国的授意下,黄一平专门给中专领导打了电话,转达了市长对学校的谢意,顺便也关注了杨老师的近况。
中专领导趁机提出经费要求,廖志国爽快批示同意。
很快,杨艳就被提拔为学校团委书记,兼任英语教研室副主任。
既然表妹受到表扬与提拔,具有表哥与伯乐双重身份的姜如明,当然也不能例外。
确定“鲲鹏馆”筹建机构及其人选时,廖志国第一个就提出体育设施调研组的极端重要,并授意黄一平提名姜如明为不二人选。
文化局长孙健参与其事,机关里很多人费尽猜测,终究不得要领,最终结论无非三种:一种是洪大光为了再度进军省里,吸取此前好斗逞勇之教训,准备与宿敌印老厅长化干戈为玉帛,起用孙健实乃摇动橄榄枝曲线示好;一种是印老厅长念孙健当年鞍前马后之情,多次向廖志国、丁松等人求助,终使其获得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机会;还有一种说法,是将前两种因素糅和在一起了,以资证明今日阳城之官场,已经进入和谐共处、改朝换代的新时代。
上述种种猜测,虽然离真正的内幕尚有很大差距,但就官场一般规律而论,却也不无道理。
想那孙健,当年乃市府、市委秘书中的佼佼者,本来也属于年轻有为、前途光明之辈,后来只是由于跟随印老厅长几年,忠诚有余灵活不足,不经意身陷洪大光敌对阵营中。
期间,那个印老厅长虽然早已调离、退休、中风,但由于他们那一代人特别在意个人恩怨,总是纠缠历史旧账不能自拔,因此连累了孙健等一批旧属。
遇到一个洪大光,也是心胸狭窄之辈,浑不知化解怨仇以退为进,反而在孙健之类弱者身上做足报复文章,直落得去年省府换届败走麦城。
按理说,争斗多年彼此都不是赢家,孙健也已经为印老厅长付足了代价,一段阳城官场恩怨总该了结了。
如此而论,廖志国用了孙健,无形中就充当了阳城官场调停人的角色,这让众多有类似遭遇者看到了希望。
歪打正着、种豆得瓜,乃是中国官场中怪象之一。
驻京办主任徐晓凡领衔一个考察组,有风趣者戏之曰:唯血统论,又不唯血统论。
乍听上去,这句话颇为拗口,也似乎有些悖论,其实深究下来还真是一语中的。
众所周知,徐晓凡父亲是阳城赫赫有名的民营企业家,旗下的双仁集团实力相当雄厚,对政界的影响力也非同一般,一度在阳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无奈,近年因为一桩闻名全省的腐败大案,事涉省里若干秘书长、厅长,双仁集团因法人行贿受到重罚,徐父以行贿人身份遭到法律与舆论围剿,一时陷入声名狼藉之境地。
如此一来,原本年轻有为、前途光明的徐晓凡,处境也随之尴尬。
双仁集团的事情,自然与阳城官场诸要员关系密切,事情发生后,洪大光、丁松等人为求自清,马上避之如同瘟疫。
本来,阳城市委组织部已经开始考察,准备将徐晓凡调回阳城,提拔为发改委正处职常务副主任,可惜,因为行贿一节,这个提拔计划理所当然化为泡影。
为此,有人拿徐晓凡的事情开玩笑,说这都是该死的血统论在作怪,何解?像徐晓凡这样的人,提拔也好,遭压制也罢,皆非出于个人品德、能力、业绩,而完全是因为其父沉浮使然。
时下,事涉“鲲鹏馆”这样重大的市长工程,廖志国居然将目光投射到千里之外,专门给徐晓凡安了把座椅、配了顶乌纱,足见还是其血统在起作用,是唯血统论。
不过,若是换个视角,徐晓凡受其父亲及家族企业牵连,本已跌入人生低谷、甚至打入另册,却又因为廖志国这个外来官员的特殊身份,令其起死回生,说明廖氏心底并无陈规与偏见,是谓不唯血统论也。
至于那个乔维民的加盟,很多不明真相者更是分别给出两种截然不同的解读。
乔维民本来是个直爽人,在阳城官场有“大炮”雅称,只是由于在任海北县长期间,同县委书记矛盾激化,才忍痛放弃县长宝座,沦落到城北新区这个弹丸之地。
凭心而论,从阳城市委市府的组织角度看,如此对待乔维民显然有失公允。
廖志国如今让他参与“鲲鹏馆”选址,似有安慰之意,也似在暗示其不必气馁,日后尚有机会。
此其一。
其二,廖志国的这个庞大“鲲鹏馆”工程,巨额造价固然是一个难题,选址问题面临的矛盾可能更为突出。
现在由乔维民主持对地址的考察,似乎表明廖志国在此难题上的态度趋向——有可能择址城北新区。
当然,持后一种解读角度者也知道,如果廖志国果真将“鲲鹏馆”落户在城北新区,那就势必陷入一个困境,且将刺痛市委书记洪大光心中一个隐疾——地处江边的滨江新城怎么办?储大富的中阳集团何去何从?而且,完全可以推断,洪大光与丁松二位,之所以突然对“鲲鹏馆”项目密切关注,甚至想方设法要插手干预,正是与此有关。
或许,不久的将来,此题将会成为另一个引爆点,再度引发洪、丁双方的较量,进而导致两股政治势力的生死博弈。
于海东以规划局长身份入阁,主持对“鲲鹏馆”的规划、设计论证,多数人都认作是廖志国的某种姿态,纯属敷衍应付。
此前,廖志国对于海东其人其事,可谓恶评不断。
其实,早在市府换届刚刚尘埃落定,阳城官场就有传闻,说是新任市长廖志国不满阳城的城市规划,对规划局长于海东也是观感不佳,曾经屡次提出更换。
无奈,其时廖志国初来不久,像于海东这样的政府组成人员,乃是经过多重组织程序确定,加之,于海东的冯氏背景人人皆知。
因此,廖志国的这个更换动议,未能付诸实施。
如此传闻不论真伪,显然对于海东声誉极为不利,公众舆论迅速将其归入官场垃圾股。
继之不久,廖志国突然微服私访规划局,当场发泄了对规划局及于海东的诸多不满,更是给其垃圾股定位加了封条。
如是,在多数人看来,于海东要想在廖志国眼里咸鱼翻身,简直如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般艰难。
可是,偌大一个“鲲鹏馆”工程,毕竟不太容易绕开规划局,因此,于海东虽然勉强加盟,纯系一只应景花瓶,廖志国故作姿态一说便应运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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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诸种说法,虽然导致机关人心与舆情的一时混乱,却也正中廖志国下怀。
须知,但凡手握重权的当政、决策者,有时并不惧众说纷纭、观点各异,反怕众口一词、舆论一律,而且最不愿普通民众猜透其所思所虑。
正所谓“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想必正是此意。
其实,除了几个当事人之外,只有黄一平等极个别局外人知道,能够入围“鲲鹏馆”筹建班子者的真正原因。
除了姜如明这种有目共睹的因素外,其余绝非大家猜测的那样简单。
可以说,每一个入阁者成功的背后,都有一部生动、曲折、传奇的故事。
孙健的如愿以偿,完全得益于那只玉笔洗。
郎杰克在阳城的分公司开张,高调宣扬其与苏婧婧的亲密关系,孙健马上嗅出了可资利用的价值。
在他看来,自己与黄一平固然交情不浅,求到黄一平门下也未遭拒绝,这个路子似乎不失为一条捷径。
可是,自己在阳城官场毕竟处境特殊,所求也不是一般的小事,黄一平作为秘书居间斡旋定有相当难处。
况且,撩开蒙在官场上的神秘面纱,究其实,官场不过如商场耳,解铃终需系铃人,利益之事还得利益来解决。
通过黄一平处理利益上的事情,多有不便、不宜之处。
因此,在经历过送款遭拒之后,孙健决定借助郎杰克这个特殊桥梁,先绕道苏婧婧,再拿下廖志国。
孙健与郎杰克公司的那个合作协定,既有近期目标,也有远景规划,两个人的目的都不在急功近利,而在于从长计议、放长线钓大鱼。
不过,就孙健这一方来说,既是以公的面目出现,又有求于郎杰克一方,因而还是应当主动作出姿态,先行汇出一笔款项,委托天地传媒着手对阳城文艺团体的整合、包装,其中一项重要内容是组织京剧团、歌舞团、群艺馆等各单位的业务骨干,分期赴北京进行业务培训。
由此,郎杰克看出孙健并非空口白话,而是个实在、爽快之人。
很快,孙健与郎杰克打得火热,直至称兄道弟、无话不谈的挚友。
酒余茶后,孙健自然谈及在仕途上的种种苦闷,以及希望亲近廖志国而苦无路径之烦恼。
郎杰克听了,淡然一笑,道:“这个还不简单?”
“我在阳城分公司里有一只玉笔洗,价值大约五十万元左右,可以保你敲开廖市长家门,走通市长夫人那条路。
”郎杰克为孙健指点迷津。
孙健听了,满心欢喜,当即指令局里财务处,给北京天地传媒汇出五十万元,说是贴补培训费用预算不足,同时从马婵那儿取了玉笔洗。
面对一只色彩黯淡的笔洗,孙健并未如郎杰克交代的那般,立即赴阳江送给苏婧婧。
他想,就这么一个小东西,居然值五十万元?万一郎杰克报了虚账,或是卖的假货,岂不坏了自己的大事?
孙健拿着笔洗不敢轻易找人鉴定,只好来找黄一平打探虚实。
那天夜里,孙健悄悄摸到黄一平家里,哆哆嗦嗦从包里掏出笔洗,说:“我也不瞒你,最近郎总向我推荐了一只玉器,说是廖市长爱人喜欢收藏这个,不知是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