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难以自拔。
所谓艺术家,常常是始于憧憬满怀,继而耽溺其中,终至以身相殉;有多少人,深受其累,甚至赔上一生,但自始至终,却都活在“艺术神圣”的自我欺瞒中?
“艺”能养人,也可误人;能让生命丰富饱满,也可使生命错乱荒失。
其中关键,在于这“艺”里头,有没有个“道”字。
在中国传统里,百工技艺,虽不自觉,却从未脱离过这“道”字;他们是行焉而不察。
打从年少拜师学艺起,未学“艺”,先学“道”。
洒扫庭除、应对进退,先从为人处世做起;祭祀修禊,感知天地节气,是培养性情之开始。
凡此,与“艺”似无关联;但认真说来,却大有干系。
因为,唯有性情平正,唯有质地深厚,作品才会够份量,方可玩味,才能有思。
于是,我们遂能明白,今天专业艺术家竟日钻研,他们的技术,尽可高超;他们的作品,尽多巧思,但是,他们却很难做得出汉陶那般的素朴大气,也做不出宋瓷那样地温润如玉。
因为,那牵涉到人的质地、人的情性,换言之,这牵涉到那个“道”字。
这个“道”字,百工技艺,是行焉而不察;但读书之人,却该时时自觉,不能或忘。
有此自觉,中国“艺”的传统,便展现了迥异于今日的另一套价值体系。
譬如说,就现代艺术的角度,宋徽宗绝对是个第一流的艺术家,其字其画,细致纤巧,美矣,尽美矣!但中国人向来不以之为贵;因为,他耽溺“艺”事,玩物丧志,于“道”有亏;其“艺”一旦与“道”脱钩,再美、再新、再夺人眼目,也不过就是奇淫技巧罢了!
又譬如,苏轼的“寒食帖”名震古今,而有宋一代,四大名家的苏、黄、米、蔡,东坡且位列其首:但你若径以“书法家”名之,东坡肯定是难以接受的。
因为,对东坡而言,他最重要的身分是“士”;“士”志于道,志在天下。
书法再好,甚至他的诗文又如何名传千古,对他而言,皆余事也。
诗词书画,当然重要,但从来就不是最重要。
同样地,“艺”再怎么要紧,也绝非最为要紧。
孔子说“游于艺”,这“游”字,意味着,不可耽溺,也不能过度专注。
这个警醒,还是有着“志于道”的最根本自觉。
昔日儒者,因过度轻忽“艺”事,以致民族的气运不畅;而今艺术家,又扭曲“艺”之本怀,过度夸张艺术之伟大,结果,不是玩物丧志,就是在人心荒失之际更推波助澜。
古今二者,各执一端;执此两端,于人于己,终非幸事!孔子此处所标举的“道艺一体”,虽说已然两千余载,但对今日有心于“艺”事却饱受彷徨之苦者而言,恐怕还是有着极新鲜的当代意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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