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又是一箭,这次对准的是那个趴在地上的农人。
弓弦响的瞬间,萧峰的刀已出鞘,不是要杀人,而是用刀背砸向那支箭。
箭头偏了三寸,却还是钉进了农人的肩膀。
鲜血渗进青布衫子时,草原的夜突然静了。
耶律洪基的脸色沉下来,手按在剑柄上。
二十骑勇士的佩刀同时发出轻响,像一群毒蛇在草丛里吐信。
那个农人蜷缩着,指尖还在抓挠泥土,仿佛想把自己埋进这片不属于他的土地。
萧峰忽然觉得很累。
他想起雁门关外的悬崖,想起阿朱临终前的体温,想起聚贤庄里群雄的喊杀声,原来最累的不是与人厮杀,而是在契丹人的血液里,永远住着一个汉人乔峰。
“萧兄弟这是要抗旨?”耶律洪基的声音像冰锥,“别忘了,你现在是南院大王。
”
“臣……”他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
很轻,却像敲在人心上的鼓点。
一匹快马踏碎暮色而来,那匹黑马的鞍上坐着个紫衣女子,长发在风里飘得像一面褪色的旗。
他认得那面旗。
在星宿海的暗夜里,在小镜湖畔的竹林中,这抹紫色曾无数次在他眼前晃动,带着伤,带着痛,带着近乎偏执的依恋。
此刻她却挺直了脊背,腰杆比当年在丐帮总舵偷酒时更挺,眼中映着的落日,比记忆中明亮百倍。
“姐夫,姐夫!”
阿紫的声音像把钝刀,剖开了分别的光阴。
他看见她翻身下马,紫色裙摆扫过带血的草茎,却没有半点踉跄,那双曾经瞎了的眼睛,此刻正亮晶晶地望着他,像草原上最清澈的露水。
“我……看得见了。
”
她走到他面前,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衣袖,仿佛怕这是错觉,“我可以追上你了,姐夫。
”
萧峰忽然说不出话。
他看见阿紫的指尖还留着当年钉牛毛针的疤痕,看见她耳坠上的明珠在暮色中微微发颤,看见她眼底倒映的自己,嘴角还沾着十年未干的血渍。
远处那个受伤的农人还在呻吟,耶律洪基的眼神却渐渐变得古怪,像在看一场戏,一场由汉人乔峰、契丹南院大王、还有这个瞎眼复明的紫衣女子共同主演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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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怎么办?”阿紫忽然轻笑,指尖划过他的刀柄,
“要继续当你的南院大王,还是跟我回中原?或者……”她忽然转身,望向耶律洪基,眼中毫无惧色,“让这位大王陛下,再射一次活靶子?”
“哈哈哈哈,果然是萧兄弟的好妹子”,耶律洪基挽马回首,
风又起了。
萧峰望着阿紫的背影,忽然想起那年在女真部落,她趴在他背上装瞎子,指尖悄悄勾住他的腰带。
此刻她的腰带上,还挂着那枚他亲手雕的狼首玉佩,狼眼处的缺口,是当年替她挡刀时留下的。
远处传来狼嚎。
不知是草原上的孤狼,还是某个在汉人与契丹人之间徘徊了十年的灵魂,终于发出了一声,连自己都听不清的叹息。
大辽王账,烛火在青铜灯台上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