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皇上说...说您若肯领兵南下,契丹十万儿郎的腰刀,便都是您的锐器。
”
铁镣响了一声。
萧峰撑着墙站起来,月光在他肩甲上碎成银鳞:“阿古打,你父亲当年在狼牙谷战死时,求的是我护着你回上京。
如今你却要我带着他的刀,去砍他兄弟的头?”
第三次来的是耶律洪基。
地牢外的更鼓敲过三更,龙靴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竟比更夫的梆子还要冷。
随驾的宦官捧着金丝蟒袍,明黄的缎面在火光里泛着水波般的光:“朕记得你说过,契丹男儿的血,该洒在保家卫国的战场上。
”
萧峰望着那团明黄,忽然笑了。
笑声惊飞了铁窗外的夜鸦,振翅声撞在石壁上,碎成一片沙哑:
“陛下可记得,臣的母亲,是在雁门关外被宋人一掌拍死?臣的养父养母养育了我三十年,却是在少室山下被契丹人杀死?”他向前踏一步,铁镣在地面拖出火星:
“可臣更记得,二十年前玄苦大师成为我的授业恩师,我一身的武功本领都来自于他的教导,可他也死在契丹人的掌下。
”
耶律洪基的手指扣进了腰间的玉柄,指节泛白如霜。
地牢里突然静得能听见水珠从石缝滴落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像谁在数着最后的时辰。
“萧远山的儿子。
”耶律洪基忽然低唤,声音里有某种东西碎了,“你终究还是姓萧。
”
萧峰转身望向铁窗,月光正从他额间的契丹狼首刺青上滑过,像道永远跨不过的山梁。
“陛下,”他忽然抬手,铁镣在月光里划出银弧,“若真要臣领兵,便请先取下臣这颗头。
臣的血,流在契丹的土地上是红的,流在大宋的土地上,也是红的。
但臣的刀,绝不会砍向那些曾给过臣一口饭、一件衣的人。
”
火把忽然被风吹得明灭不定。
耶律洪基的影子在石壁上晃了晃,终究没再说什么。
靴声渐远时,不知谁碰翻了地上的酒坛,浓烈的烧刀子味混着泥土气,在潮湿的空气里散成一声叹息。
萧峰重新坐下,铁镣轻响如旧。
窗外的月光又亮了些,照亮了他衣襟前的裂口,他伸手用指甲在石壁上刻下一道深痕,像谁眼里将落未落的泪。
更深露重。
地牢某处传来老鼠的窸窣声,却盖不住远处城墙上传来的打更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萧峰望着石墙上自己的影子,忽然觉得那影子既像契丹的雄鹰,又像汉家的苍狼,终究,是被锁在同一个铁笼里的孤魂。
原来这世上最牢的地牢,从来不是铁栏石墙,而是在一个人心里,是永远跨不过的那道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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