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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野猪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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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着铁盔,茫然不知所措。

    开始怀疑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大哥,你说那草药对他管用么?”一个士兵藏在树林里探头探脑对篝火那边张望。

     “管用,这是麻战马用的,别说一个人,就是一匹马也麻翻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喝了,那药有股骚味。

    ” “嘿嘿,”头领贼笑,“所以我用你的头盔啊,我们里你最骚,有你的味道镇住,保准他喝不出来。

    ” “那用我的靴子不是更好?” “你这个没品的,以为你是个千娇百媚的小脚女人么?”头领嫌恶地看他。

     “可是大哥,我们四个人杀了他也就行了,何必那么麻烦?”又一个士兵说。

     “你们没看见他是浪里生生地走上岸来的么?据说这小子有时候有一股蛮力,大得吓人,要是轮着他发作,一千个我们也是死。

    ” “为什么要杀他呢?留着献给大王不是挺好?” “呸,你就毫无政治天赋。

    我们带他回去献给大王,大王会有赏,可我们是狼狈逃出来的,算不得大功。

    我们现在砍了他的头去献给大王,就说共工煽动苦工叛乱,只有我们四个杀出重围回来报信,还顺手斩了贼人一员大将,你想想多有面子啊!” “也是,那可风光了,我老娘最恨我跑路时腿脚快,若被她知道了真相,还不鄙视我?” 树林里低低的声音都传到了蚩尤的耳朵里。

     药力已经发作了起来,等到蚩尤发觉,他已经动不了分毫,只能捧着温暖的铁盔静坐在那里。

    可是奇怪的是,这种麻药麻痹了他的全身的时候,却让他对周围一切的感受更加清晰。

    他听见雨丝钻进草丛的声音,树叶滑落枝头的声音,天空里大鹰盘旋的风声,草丛里野鼠的窜动,甚至远处毒蛇咬住那野鼠的一声惨叫。

     一切就是这样,这才是真正的树林,本来就是那么残酷的。

     “你妈妈不会鄙视你了,”蚩尤在心里说:“可是我爷爷再也见不到我。

    ” 十六年前,九黎的春社,东风吹上山,花都开了。

     桌上满是米酒和烧鸡,供在高处的乌牛白马正等待着烧烤。

    谷堆下的刑天喝醉了,正挥舞着干戚,螃蟹似的舞蹈。

    而人群中插着桃花的少女回头一笑,如春风的颜色。

    神坛边企求五谷丰登的巫师有点不满地撇了撇嘴,发现根本没有人去注意他。

     小蚩尤坐在炎帝的肩头,从远处的高台上观望。

     这时候有人踏出了人群,稚羽高标,铁甲青面,额生神眼。

     “看,”炎帝说:“我给你讲的故事,很久以前曾经有个叫林冲的英雄。

    ” 已经到了一生最后的时刻,蚩尤独自坐在火堆前,却无法制止自己去想那个叫林冲的英雄。

     炎帝说,那个叫林冲的英雄,有一把天下无敌的刀。

    他力敌万千,所向披靡。

    可是他被陷害,被发配,离开自己的家人,走在风雪中的道路上。

     大雪……蚩尤觉得自己又站在那场噩梦的大雪中,看着面前稚羽高标的英雄被士兵们推搡着,在雪地上印下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走!否则打断你这贼配军的腿!”士兵们在叫嚣。

     于是林冲拖着自己的身体,勉强着,想走得更快。

     “为什么?”蚩尤对他喊,“你不是天下无敌么?” 林冲没有听见,他只是拖着步伐前进。

    他高傲的稚羽仰天飞起,起而复落。

    在狂风中,常胜不败的标志又变回了两根普通的野鸡毛。

     "大雪飘,扑人面,朔风阵阵透骨寒。

     彤云低锁山河暗,疏林冷落尽凋残。

     往事萦怀难排遣,荒村沽酒慰愁烦。

     望家乡,去路远,别妻千里音书断,关山阻隔两心悬。

    " 林冲在雪中高唱,歌声被风雪吹向了天边,却无人回答。

    于是林冲拈起稚羽,长叹,“问苍天,何以英雄沦落至此?” “是啊,”蚩尤问他,“何以英雄沦落至此?你若是白虎堂上拔刀,天下又有谁能叫你沦落至此?” “这还不是全部。

    然后他们会用热水烫烂你的脚,逼你在烈日下赶路到筋疲力尽,把你捆在树上毒打,最后用水火棍砸碎你的头!”看着林冲远去的背影,蚩尤很平静。

    此时他的脸上竟是一种略带残忍的神情,残忍地嘲笑着那远去的英雄。

     一阵雪花迷眼,再看清楚的时候,已是野猪林深处。

     “为何杀我?为何杀我?”林冲在怒吼,“我家中有妻子老母,我隐忍了这些年。

    ” “因为你蠢!”沉重的水火棍举了起来。

     这一幕外,蚩尤轻声说:“他们说得对,你就是一个傻子。

    ” “,这小子在嘀咕什么?”头领操着战刀,已经爬到了蚩尤身后。

     “他好像是说大哥你是傻子什么的。

    ” “傻子?”头领暴跳,“我砍了他,看看谁是傻子!” “大哥,这小子好歹也救过我们,真的要杀了他么?” “你想救他啊?” “不是,”那个士兵转过了身去,“只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我现在看不见了,大哥你随便砍吧。

    ” 头领的刀映着火光,散发出凄冷的光辉,“不要怨我,只怨你是个蠢材!” 他一声暴喝,刀光匹练般砍落。

     温暖的火光映在蚩尤眼睛里,听着背后的刀声,他说:“我也是一个蠢材。

    ” 林冲在风雪深处的野猪林高唱那首英雄无路的古歌:“问苍天,万里关山何日返? 问苍天,缺月儿何时再团圆? 问苍天,何日里重挥三尺剑? 除尽奸贼庙堂宽,壮怀得舒展,贼头祭龙泉! 却为何天颜遍堆愁和怨,天呐,天!” “天呐,天,回头已迟!”水火棍在狂笑中砸落。

     水火棒的呼啸和刀声合在一处,此外就是喧闹的锣鼓声,为这英雄末日的歌谣大壮声势。

    蚩尤似乎可以看见他五岁时春社上的林冲尤然在熊熊火堆中狂舞,周围的锣儿磬儿合着他悲愤的脚步。

     七里咚龙锵,七里咚龙锵,七里咚龙锵锵锵,七里咚龙锵锵锵锵锵锵……越来越暴烈的锣鼓声,不知道是欢快还是愤怒,林冲说:“恨呐!” 红日是否也说过一样的话?那颗头颅旋转着落在土地上,仍愤怒地瞪大眼睛。

     高空的大鹰还在盘旋,草丛中的毒蛇在撕咬野鼠,树林的某处,猛虎正接近疲倦的梅花鹿。

    一生中的第一次,蚩尤把一切都听得如此清楚,他悄悄地说:“原来是这样的啊!” 刀风激起了蚩尤的长发,一丝古怪的微笑掠过了他的嘴角,此时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空虚中只剩下太古鸿蒙初开的:寂静。

     清晨的阳光照亮了树林,披着汗水的战马带着雨师冲了进来。

    他跳上他能找到的第一匹马,追赶先前的蹄印,已经跑了半个晚上。

     蹄印到这里消失了,四匹马头对头吃草,树林的早晨平静温馨,一堆篝火已经熄灭,火堆边是一件沾满鲜血的葛衣。

    雨师记得那件衣服,曾经披在蚩尤的身上。

     背后的风伯追了上来,看着雨师木然站在篝火前。

    风伯滚鞍下马,抢过那件血衣,急切地辨认。

     “不会!不会!”他说:“好兄弟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他死了我不是也得自杀么?我还不想死,他也不会……” “别看了,是他的。

    ”雨师轻声说:“以前我们一起拉石块时候勾破的口子还在。

    ” 血衣从风伯手里落下,他双手抓着头,无力地蹲在地上,眼泪不争气地往外涌。

     “不会啊,不会啊!”风伯喃喃地说:“不是都造反了,造反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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