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跳。
”
殷清也是皱着眉毛,向她苦笑:“你睡你的,不要管我。
我……我从小就是这样,也从来没有走丢过。
”
小桃不听他的,只是发牢骚,话也不好生说,字字句句都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一半是发牢骚,一半也是撒娇。
殷清先是笑吟吟的听着,听到最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单手扶着桌子,他笑得直不起腰。
小桃回头一想,这才发现一句话被自己哼了个九曲十八弯,便跟着他笑倒在了床上。
笑归笑,到了夜里入睡之前,她找来一根扎头发的缎带,把自己和殷清的手腕绑在了一起。
殷清不肯,不肯不行,她绑好了两人腕子,然后往床上一躺:“你要梦游,就带着我这八九十斤的分量一起游,看你能游到哪里去!”
殷清“唉”了一声,也躺下了,躺下之后转过脸来,他正要对着小桃说话,可小桃忽然将一根手指竖到了唇边:“嘘——你听没听见什么声音?”
殷清一怔:“什么声音?”
然后他做了个恍然大悟的模样:“你是说风声?”
“你也觉得是风声?”她扭头去看殷清,“这风声可是够吓人的,嘁嘁喳喳,像是有人在隔壁说话一样。
”
“胡说八道。
”殷清向她微笑,“乖乖睡觉。
”
说完这话,他向她轻轻的吹了一口气。
小桃本来也倦了,见了他这举动,只觉得幼稚可笑,有心伸手摸摸他的脸,可是手臂刚抬到一半,她便一个哈欠打出来,闭了眼睛懒怠动了。
如此睡到半夜,她又醒了。
她原本是个贪睡的人,可因为如今心里装了个爱梦游的殷清,所以像养成了习惯似的,一到半夜就要醒一次。
眼睛还没睁开,她先伸出了手去——然后,又摸了个空。
殷清这一边的床铺,她夜里摸上十次,总有四五次是空的。
虽然殷清屡次的嘱咐她“好好睡觉”,但她身不由己地坐起身来,披上外衣点起风雨灯,推门出去喊了一声:“小殷啊!”
喊过一声,打了个哈欠,她揉着眼睛四处地走,楼上楼下走了一遍,她把眼睛睁大了,因为发现楼内并没有她的小殷。
楼门是开着的,殷清定然是糊里糊涂地又闯了出去。
小桃一边喃喃地骂,一边迈步走了出去。
幸亏她也是苦出身的厉害姑娘,天不怕地不怕,手里提着一盏玻璃罩子的风雨灯,她眼看楼前草地上是有些足迹的,便跟着那足迹向前走,一边走一边喊“小殷”。
喊了几分钟之后,她不喊了,因为发现那足迹在一面小山坡下消失了。
消失也是合理的,因为山坡上面春意盎然,野草已经长得很有高度,不会轻易的被人类的鞋底踏折。
小桃仰头往上看,就见这片山坡不算陡,然而很高,不知道那山坡后头又是什么光景。
眼看天边已经隐隐透出了一点鱼肚白,小桃心想只要太阳一出,妖魔鬼怪就不会敢作祟,这山里又没有什么猛兽,自己没什么可怕的!
于是提着她的灯,她撒腿就往山坡上跑,一鼓作气跑到了山顶,她停下脚步,风雨灯脱手而落,掉在了草地上。
她终于看到了殷清!
原来山坡后头竟是断崖,而殷清正孤零零地站在断崖边缘,张开双臂,仿佛欲飞。
这一带的地势很高,可小桃直到此刻看到了那断崖下方缥缈的云雾,才意识到了此地究竟有多高。
断崖对面,云雾之后,依稀还有绿意,然而距离遥远,那绿意已经是另一抹山头的颜色。
小桃不敢再叫了,甚至连呼吸都屏了住。
蹑手蹑脚地走向前方,她早早的伸出了两只手,手指僵硬,弯曲如钩。
殷清的背影,离她是一寸一寸地近了,她咬紧牙关,冷汗顺着她的鬓角往下淌。
眼看他那件藏蓝色长袍已经随风飘飘地触碰了自己的指尖,她运足力气,向前就要去抓。
然而就在此刻,殷清忽然回了头。
在苍茫寒冷的晨光中,他偏着一张苍白的脸,眼帘半垂,斜着眼睛望向了后方的小桃。
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线中藏着一抹隐约的鲜红。
小桃望着他,心中一惊,手却和心不是一致。
钢勾一样的十指猛地抓住了他的衣服,她不由分说地向后就是一拽。
殷清顺势向后倒去,直砸进了她的怀里,而她抱着他就地向后一滚,一滚滚出了好几米远。
“小殷!”她带着哭腔唤道,“你干什么?你快醒醒!”
然后不管殷清醒没醒,她出了一身透汗,崩溃了似的,自己先大哭起来了。
小桃这一次,可真的是吓坏了。
吓坏了的结果,是她在这一天的晚上,用麻绳把殷清五花大绑起来:“我不管你舒不舒服,反正今晚不许你再梦游!”
殷清任凭她绑,但是并不情愿,轻声地嘀咕:“你就不能一觉睡到大天亮吗?我没事的。
”
小桃气得捶了他一拳:“你没事?今天不是我,你就跳崖死了!”
然后她气哼哼地翻身一躺,背对了他,看着是闭眼睛睡了,其实并不肯真睡,倒要看看他今夜又会闹出什么花样来。
恍恍惚惚的,她硬熬到了午夜。
身边的殷清一直没有动静,她忍无可忍的翻了个身,睡眼朦胧的向上扯了扯棉被,又摸索着要给殷清掖掖被角。
然而动作猛的一僵,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又向前探了头。
她看到了殷清的面孔。
面孔是颠倒的,殷清倒吊在她面前,神情平静,双眼血红。
在和她对视了几秒钟后,他忽然向她吹出了一口黑气。
她一声没出,直接向后躺了回去。
三待客之道
小桃仿佛是病了。
殷清唉声叹气地坐在床前,握着她的一只手:“小桃,那只是一个噩梦,你这敢在夜里跑出去找我的人,怎么反倒被一个噩梦吓倒了?”
小桃躺在被窝里,脸是黄的,嘴唇是焦的:“小殷,你不知道,那个梦太真了。
你就倒吊在我面前——”
殷清不爱听她反复描述噩梦,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你早上也看见了,我晚上被你绑成了什么样,早上还是什么样,一点都没有变化,夜里我怎么可能倒吊在你眼前?难不成我梦游出了成绩,还练成了倒栽葱的轻功了?”
小桃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一下:“你少贫嘴,我都快吓出病了,你还拿话开玩笑。
”
殷清正了正脸色,严肃了起来:“小桃,我觉得,你是这些天太担心我,休息不足,又一点消遣娱乐都没有,所以夜里才会做起怪梦来。
要不然……”他思索了一下,“我送你下山进城,让你找你的那些朋友,玩上一天?你若是想逛逛商店洋行买点什么,也可以。
”说到这里,他忽然一拍手,“对了,你可以请你的朋友到我们这里来,这里的房屋这样多,你和她们夜里打打小牌,不也热闹一点?”
小桃一听这话,就哼哼地爬起来了:“进城?那我们得早点出发才行,我不躺了。
”
小桃挣扎着洗了把脸,然后涂脂抹粉梳头发,火速地让自己面目一新,又成了个粉面桃腮的小美人。
跟着殷清走山路下了山,他们在山下村庄口乘坐了长途汽车,并没有花费许久的工夫,就进了杭州城内。
小桃在杭州是没有本地朋友的,进城之后直奔了国民饭店,正好她那些小姐妹们也都是昼伏夜出的,这时也都蓬头垢面的躲在房间里吃喝。
小桃欢天喜地的找了她们去,不料今天赶了个巧,夜明竟然也来了——夜明瞧着还是旧模样,小桃到来时,就听夜明正在说话:“你们别忘了帮我这个忙,四处为我打听打听,尤其是那些个有钱的古董商人,他们手里常有这种东西。
”
小姐妹们连连地点头:“好啦好啦,都记住了。
不就是要买个什么玉石印章吗?真看不出,你那位先生年纪轻轻,竟是个做古董生意的。
”说完这话,她们又转向了小桃:“嗬!你不是跑到山里过二人世界去了吗?还晓得回来看望我们呀?”
小桃听夜明讲话口气不小,心中就有些不忿:“我怎么不晓得?倒是你们,都要把我忘了吧?”
此言一出,小姐妹们倒是笑了:“真的,你再不过来瞧我们一趟,我们也许真就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
小桃听了这话,莫名其妙,经过了一番追问,才知道这些人的合同已经到了期,从前天起,晚上就不登台了。
这些天众人乱纷纷地商量着,有的愿意留下来继续唱,有的想要回上海去,始终没有个定论。
小桃听了这话,越发来了兴致:“既然你们这几天是清闲的,那我请你们到我家里去做客,你们赏不赏脸?”
此言一出,屋子里的小女子们立刻都来了精神:“殷少爷肯吗?”
小桃听了这话,忍不住得意了:“小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