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稍纵即逝。
吃过午饭,他们开始把器械装回车子准备回程,临走时,严展晴跟杨老太要了捐款账号,杨老太也算是性情中人,知道严展晴要捐款,开心得一把抱住她。
严展晴身体一僵,随即有些不自然地拉开与她的距离。
“今天的任务算完成了。
”温霖上车后就脱掉了白大褂,“张医生,到市区后找一个地方把我们放下吧,我就不回医院了。
”
“好的。
”
“那些器械就麻烦你们了。
”
“没事儿,你尽管约会去吧。
”说完,那个女医生还笑笑地看了严展晴一眼,惹得某人瞬间有些尴尬。
“现在我们要去哪儿?”下车后,严展晴问。
“再陪我去一个地方。
”说话间,他自顾地牵起严展晴的手走过斑马线。
没想到这次是上养老院,而且明显温霖是“熟客”。
“小温,又过来了啊,咦?女朋友吗?”这位老人是第五位跟他打招呼的,“不错,这姑娘长得精神,跟你很般配啊。
”连后面夸奖人的话几乎都一模一样。
“这里有你的什么人吗?”没办法,严展晴只能这么想了。
“嗯,我以前大学时的一位老师。
”
严展晴还以为他口中的老师会是个老头,见了面才知道是个老婆婆。
老人坐在轮椅上,有一名小护工在一旁的休息椅上低头玩着手机,而老人则一人静静地看着天空。
“老师。
”温霖走过去蹲下,很温顺的样子,“我来看您了。
”
“呵,今天又不是周末,怎么有空过来。
”她笑得慈祥,而温霖的表情却微微一顿。
今天是周六,但是看温霖的表情,老人很明显不是单纯的记性不好。
“我刚好路过,顺便过来看看。
”
“哎哟,老师知道你乖,但是你昨天不是才来过?还是学业要紧。
”
“……”
果然。
“老师,您的腿怎么样了?”
“好着呢,就是懒得走。
”老人似乎想动动腿,但是没动起来,而她似乎对于自己不能动这件事情非常困惑,这时,温霖示意严展晴也蹲下来。
“老师,我给您介绍一个人,她叫严展晴。
”
“您好。
”严展晴尽量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不那么严肃。
老人左右打量了她一番,随即笑道:“我认得你,你不就是那个最近经常跟温霖出双入对的那个‘小学妹’。
”
“小学妹?”严展晴脱口而出,但很快,她就被自己这种类似质问的语气弄得有些尴尬。
“对,就是她。
”某人却很大方,回答起来像真的一样。
“老师说的那个‘小学妹’是当时跟我们一起做实验的学生,只是这样而已。
”他又悄悄地跟严展晴解释。
老人似乎很喜欢严展晴,拉着她东聊西扯,老人说的话她都似懂非懂,温霖都暗暗跟她解释。
“对了对了,差点忘记了。
”老人忽然有些紧张地抓住严展晴的手,“琳琳啊,待会儿芳芳要来,你去帮我买点她爱吃的炒栗子,快去快去。
”坚决的态度不容拒绝。
严展晴看看温霖,不知如何是好。
温霖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安静地笑了,有些小忧愁。
“知道了老师,我陪她去买。
”
“嗯,快点去。
”
“那老师您一个人要好好的。
”
“怎么一个年轻人比我这个老太婆还啰唆,去吧去吧。
”
直到走远,严展晴才听见温霖那声浅浅的叹息。
“我们……不去买炒栗子吗?”这明显不是出口的方向。
温霖露出惯有的笑,摇摇头:“芳芳是她的女儿,不过已经过世好久了。
”
严展晴一时无言以对,只能听他继续说。
“当年老师去西部支教时她女儿还很小,当时他们家里人都很反对,可是老师还是去了,老师的小女儿——也就是芳芳——总是吵着要找妈妈,有一次她夜里偷跑出去,失足掉进护城河里溺亡了。
可是为了给西部那些孩子教学,老师连女儿的葬礼都没有回来参加,在那里一待就是八年。
”
“……”
“等回来的时候,家人对她都很漠然,不久她的丈夫也跟她提出离婚,大女儿自愿跟着父亲生活,听说那时候老师大病了一场,可是还是坚持上课,直到昏倒在讲台上才被学校强制住院。
2001年的时候,她的丈夫因为意外死亡,大女儿重新跟她一起生活,雪上加霜的是,琳琳患上了尿毒症,严重到需要换肾,老师毫不犹豫地就把自己的肾给她了,尽管一直以来,琳琳都怨恨着她。
”
沉默少许,严展晴有些漠然地开口:“可以理解她女儿的怨恨,毕竟她是因为自己的母亲而丧失了自己快乐的童年,甚至更多。
”
“我不反对你的说法。
”温霖深深地看着她,“但是也许每个被怨恨的母亲,背后都有一个很凄凉的故事呢?”
忽地心间一紧,严展晴异样地看着温霖。
温霖依旧笑笑地与她对视,直到严展晴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他的目光。
莫名地心虚。
“你们老师现在看起来怪怪的,她怎么了?”严展晴借着话题来掩饰自己的异样。
“阿尔茨海默病,也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不过其实老师才五十六岁而已,所以当时听说她这样我挺吃惊的。
”他苦笑了一下,“现在她就一个人住在这里。
”
“她女儿呢?”
“现在跟丈夫在武汉生活,不过是老师自己把她赶回夫家的,为了不想拖累她也拒绝到武汉跟女儿一起生活。
保护孩子是母亲的天性,只是有时候可能表现的方式会不一样。
”
他说得淡然,她听起来却别有一番滋味。
温霖继续跟她描述着老教师的情况,严展晴却越听越不对劲,渐渐地,她表情也冷了下来。
“温医生。
”她忽然打断他,声音里是一触即发的紧绷,“我要当那个女孩辩护律师你知道了吧?”
沉默片刻,他点了一下头。
严展晴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渐渐收紧:“那么……除了这件事你还知道什么?”
温霖逐渐收拢表情,他的眸底闪过一丝沉郁。
在他短暂的沉默里,再联想到他今天奇怪的要求,严展晴很快就看到了答案,没有震惊多长时间,甚至连他如何得知的她都没有追问,一种耻辱与愤怒交织在一起的情绪让她掉头就走。
“严律师!”温霖追上去,她却一把甩开他的手。
“所以你现在在做什么?兜了这么一大圈为的就是给我洗脑吗?”她难得地激动。
“我只是想用一种比较温和的方式让你别那么抵触母亲这个角色,别让心里的怨恨蒙蔽你的双眼,从而做出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的事。
”
“伤害别人?你是指萧炜吗?”严展晴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他什么都没做我怎么去伤害他?我只是替一个受到伤害的女孩去争取和维护她的权益,不存在所谓的伤害。
”
“你在犯错。
”温霖加重语气,“你正在做一件错事。
”
“我只是在做一个律师该做的事情。
”
“不管怎么样,在知道萧炜是清白的情况下,为了报复而给他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就是错的。
”
“只要法庭没有宣判结果,我们谁也不能断定他是不是清白。
”
“你在强词夺理。
”
“我是一名律师,我会做的只是帮我的当事人争取最大的权益。
”
“所以你准备在法庭上颠倒黑白。
”温霖的语气透着一丝沉重。
“我不会颠倒黑白,我只是会提供一些客观的资料和建议让法官做出更公正的判决而已。
”
说完,严展晴扬长而去。
温霖站在原地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里越发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