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跟在老人后面爬进去,怀中抱着哇哇啼哭的婴儿,跟吉莉的孩子差不多大。
码头下面,几个帮厨小弟在浅滩中涉水捕捞青蛙。
一群脸色粉嫩的小学徒从他身边匆匆跑过,向圣堂而去。
我在他们这个年纪时,就该来这里,山姆心想,假如当时我偷偷逃走,换个假名字,也许可以消失在其他学徒之中。
父亲会假装狄肯是他唯一的儿子,我怀疑他甚至不愿费神来找我,除非我骑骡子离开——他会追捕我,仅仅是为了骡子。
总管阁外,训导们正将某位大龄学徒锁进储藏室。
“从厨房偷东西。
”其中一位训导向助理学士们解释,他们正等着烂砸囚犯。
山姆的黑斗篷如船帆一般在身后飘荡,他快步经过时,人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门内是个大厅,石地板,高高的拱窗。
大厅尽头有个脸瘦瘦的人坐在高台上,正用羽毛笔往一本册子上写字。
此人虽身穿学士长袍,脖子上却没颈链。
山姆清清嗓子:“早安。
”
那人抬头观看,对所见到的似乎并不满意:“你有学徒的味道。
”
“我希望能很快当上学徒。
”山姆抽出琼恩·雪诺的信,“我来自长城,跟伊蒙学士一起来的,但他在航海途中去世了。
我想跟总管谈谈……”
“你的名字?”
“山姆。
山姆威尔·塔利。
”
那人在册子里写下来,然后挥挥羽毛笔,指指拱墙下的长凳:“坐下。
轮到你的时候,我会叫你名字。
”
山姆在长凳上落座。
其他人来来去去。
有的带来消息后便告辞离去。
有的跟高台上的人讲完话,便直接进入他身后的门,走上螺旋阶梯。
有的加入山姆的行列,坐在板凳上等待传召。
他几乎可以肯定,有几个被传召的人比他来得晚。
当这种情况出现四五次之后,他站起身,再次走到大厅尽头。
“还要多久?”
“总管事情多着呢。
”
“我千里迢迢从长城赶来。
”
“那再多等一会儿也没什么关系。
”他挥挥羽毛笔,“去凳子上坐着,窗户下面。
”
他回到长凳上。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
别人跟高台上的人讲完话,略等片刻就可以进去,看门人却始终没再抬头看山姆一眼。
外面的雾气渐渐散去,苍白的阳光通过窗户斜射进来。
他凝视着阳光中舞蹈的灰尘,不由自主地打起一个又一个呵欠。
他拨弄着手掌中一个破裂的水泡,脑袋斜靠着墙壁,闭上眼睛。
他一定是打了瞌睡,因为接下来,他听到高台后的看门人在叫名字。
山姆一下子站起来,然后意识到那不是他的名字,就又坐了回去。
“你得给罗卡斯一个铜板,否则会等上三天,”一个人在旁边说,“守夜人为什么来学城?”
说话者是位纤瘦清秀的年轻人,穿鹿皮马裤和镶铁钉的绿色紧身甲。
他肤色仿佛淡褐色麦酒,一头浓密的黑鬈发,尖额头底下是黑色的大眼睛。
“总司令正在修复废弃的城堡,”山姆解释,“我们需要更多学士来管理乌鸦……一个铜板,你刚才说一个铜板就行?”
“一个铜板就行。
如果你肯出一枚银鹿,罗卡斯会直接带你去见他身后的总管。
他做了五十年的助理学士,最憎恨学徒,尤其是贵族出身的学徒。
”
“你怎么看出来我是贵族出身?”
“就跟你能看出我有一半多恩血统一样。
”他微笑着说,略微拖着多恩长音。
山姆摸出一个铜板:“你是学徒?”
“我是助理学士拉蕾萨,有些人叫我斯芬克斯。
”
这名字让山姆吃了一惊。
“‘斯芬克斯即是谜题,并非出谜题者’,”他脱口而出,“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
这是个谜题吗?”
“我知道就好了。
我是山姆威尔·塔利。
山姆。
”
“幸会。
山姆威尔·塔利找席奥博德博士有什么事呢?”
“他是总管?”山姆疑惑地问,“伊蒙师傅说总管叫诺伦。
”
“已过去两轮了。
这里每年产生一位新总管,由博士们抽签决定,多数人认为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任务,迫使自己远离真正的工作。
今年沃格雷夫博士抽到了黑石头,但沃格雷夫常常神志不清,因此席奥博德自愿代替他。
他脾气坏,但人是好人。
你刚才说伊蒙师傅?”
“对啊。
”
“伊蒙·坦格利安?”
“曾经是。
人们大多就叫他伊蒙师傅。
他在南行航程中去世了。
你怎么会知道他?”
“怎么会不知道?他不仅是活得最久的学士,更是维斯特洛最年长的人。
他所经历的历史,比佩雷斯坦博士读过的还多。
他可以告诉我们许许多多关于他父亲和他叔叔统治时期的事。
他究竟多少岁了,你知道吗?”
“一百零二岁。
”
“他这么大年纪去海上干吗?”
对这个问题山姆考虑了一会儿,不知该说多少。
斯芬克斯即是谜题,并非出谜题者。
伊蒙师傅是指这位斯芬克斯吗?似乎不太可能。
“雪诺总司令为救他性命才把他送走。
”他犹豫不决地开讲。
他笨嘴拙舌地说起史坦尼斯国王和亚夏的梅丽珊卓,本想就此打住,但一件事牵扯出另一件,他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