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如墨的夜,吞噬了云雾山苍莽的轮廓。
风,带着山涧特有的阴湿寒气,卷过嶙峋怪石与枯败藤蔓,发出呜咽般的嘶鸣,仿佛是这片沉睡死地压抑的呼吸。
陈墨的身影,几乎融入了这片黑暗,只有右眼偶尔掠过一丝非人的、血海漩涡般的微光,以及左臂那覆盖至锁骨的、散发着幽幽翠芒的冰冷甲胄,才将他从这片死寂中勾勒出来。
【葬眼·归源】。
这并非他主动开启的能力,而是右眼那层顽固的石灰壳在命元急剧消耗和规则书写反噬下,崩裂了百分之八十五后被动激活的状态。
视野不再是寻常的黑暗,而是化作了翻腾的血色漩涡,无数扭曲、粘稠的怨咒链接,如同垂死蠕虫的脉络,在他眼中清晰地浮现、延伸、纠缠。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肉眼难辨的翡翠色孢子,周身五丈之内,无论是衰草还是顽强的苔藓,都在无声无息中迅速碳化、粉碎,留下死寂的灰白痕迹。
左臂的翡翠甲胄下,那菌丝搏动的声音已完全取代了心跳的节奏,冰冷而规律,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覆盖至锁骨的甲胄边缘,带来阵阵非人的悸动。
脊椎深处,那玄袍人提笔的浮雕,双目已然睁开,空洞而冰冷,其意志的苏醒度,在陈墨的意识深处,清晰地标注为——百分之七十。
命元:仅余叁月。
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像是丧钟的倒计时。
他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傀儡,在山野间无声地穿行。
目标明确:云雾山外围,那些早已被遗忘在时光与荒草中的废弃井口,或是天然形成的、汇聚阴寒死气的极阴水眼。
手中,是几枚边缘被刻意磨出利口的染血铜钱——那是从黑水集某个倒霉暴民身上搜刮来的“引子”,以及用阴刻手法在薄骨片上蚀刻出的诡异符号。
抵达一处半塌的废井。
井口被枯藤和碎石半掩,散发着浓郁的土腥与腐朽气息。
在【葬眼】的视界里,这里盘踞着一团灰败、污浊的怨气,如同沉疴的脓疮。
陈墨蹲下身,无视左臂甲胄因靠近阴气而发出的细微嗡鸣。
他用指尖——那指尖皮肤下也隐约透出翡翠脉络——在冰冷的井沿上快速划动。
动作精准、刻板,带着一种非人的效率。
一枚染血铜钱被嵌入石缝,其上血液在接触浓郁阴气的瞬间,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
紧接着,一道细弱却极其坚韧的猩红丝线,自铜钱上激射而出,无视空间距离,瞬间连接上他视野中那张无形大网的核心——陈家村方向那口枯竭的源头之井,以及那件在怨气中沉浮的、由他亲手“书写”出的血色嫁衣虚影。
“引子……成。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吐出的气息带着翠绿的微尘。
这仅仅是开始。
他的身影在夜色中化为一道飘忽的鬼魅,凭借着【葬眼】对怨气节点的敏锐捕捉和《灵异诡谈录》那近乎本能的指引,不断重复着这冰冷而致命的“播种”过程。
第二处,是一处深藏乱石凹地的水眼。
水面漆黑如墨,倒映不出半点星光,只有彻骨的寒意。
陈墨将一块阴刻着扭曲符号的薄骨片投入水中。
骨片无声下沉,符号却在接触水面的瞬间亮起幽光。
又一道猩红怨咒之链生成,无声无息地融入那张无形的杀戮之网。
第三处,第四处……废弃的驿道旁古井,塌陷半边的猎人取水点……每一处阴气汇聚之地,都成为他布下的死亡节点。
猩红的丝线,如同活过来的血管,在地脉深处、在怨气潮汐中悄然蔓延、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