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年又陆月。
冰冷的数字沉甸甸地压在陈墨的心湖,却激不起一丝名为满足的涟漪。
它更像是一个不断下降的水位标尺,时刻提醒着下方那名为“湮灭”的深渊正张着无形的巨口。
左臂虎符烙印的灼痛是永不停歇的鼓点,每一次搏动都在消耗着这得来不易的积蓄。
右眼视野里,那片顽固的灰翳如同缓慢生长的霉菌,悄然侵蚀着他对“正常”世界的感知,看什么都隔着一层肮脏的毛玻璃,连秽土坡上惨淡的月光,都显得更加浑浊不清。
他需要更多命元,远多于收割那些残魂碎片所能提供的微薄补充。
他需要立足,需要资源,需要在这片腐烂的泥沼里,开辟出一块能让他暂时喘息、积蓄力量的立足点。
被动等待秽土坡的“自然成熟”,效率太低,风险太高——昨夜那烙印深处爆开的灼热火星和被遥远锁定的冰冷感,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刃。
必须主动出击。
目标的选择,在黑水集这片污浊的池塘里,并不困难。
陈墨像个幽灵,在白日的喧嚣与麻木中穿行,破旧的衣衫和刻意低垂的头颅是最好的伪装。
他倾听那些被压低的、充满恐惧的咒骂,留意那些被粗暴推开、敢怒不敢言的绝望眼神。
很快,一个名字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铜臭气,反复钻入他的耳中——张扒皮。
张扒皮,本名无人敢提,盘踞在黑水集西北角的棚户区深处,靠放印子钱(高利贷)和催逼勒索为生。
他的“生意”简单而残酷:将最后一点活命的希望以滚雪球般的利息贷给走投无路的流民和贫民,然后在他们无力偿还时,用尽手段榨干最后一滴油水——夺走他们仅有的破屋、逼迫妻女卖身、甚至直接“处理”掉碍眼的累赘。
被他逼得家破人亡、最终消失在秽土坡无名坑里的,不在少数。
他的住所,一栋用勒索来的钱财勉强修葺过、在破败棚户区里显得格外刺眼的砖瓦小院,便是这血腥营垒的中心,门口总有两个眼神凶狠、手持棍棒的闲汉守着,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戾气。
一个完美的实验品。
力量微薄,危害显着,死不足惜。
更重要的是,他的死亡,在黑水集这种地方,激起的波澜只会局限在很小的范围,如同投入臭水沟的一块石头,很快就会被更深的污浊淹没。
深夜,子时刚过。
黑水集彻底沉入了它最原始的黑暗和死寂。
白日里的喧嚣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风在狭窄巷道里呜咽穿行,如同无数冤魂的哭泣。
几盏残破的油纸灯笼在远处摇曳,投下鬼魅般晃动的光影,非但不能驱散黑暗,反而更添几分诡谲。
野狗的呜咽和不知名夜枭的怪叫,是这片死寂里唯一的背景音。
陈墨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