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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哑乐送新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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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将至。

     天穹沉沉压下,浓墨般的云层淤积在赵家祠堂低矮的檐角之上,不见一丝星月微光。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块,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湿冷的土腥气,预示着山雨欲来。

    风,不知何时停了,死寂得可怕,连虫鸣都销声匿迹,只剩下祠堂四周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以及那一片压抑得令人窒息的粗重喘息。

     祠堂前那片不大的空地,此刻成了阴森的舞台。

     十六个本家选出来的精壮汉子,早已木然站立。

    他们清一色穿着浆洗得发硬、却依旧难掩陈旧破败的靛蓝色粗布短褂,脸上涂抹着一层厚厚的劣质白粉,在昏黄摇曳的几盏气死风灯照射下,泛着瘆人的青灰色。

    眼神空洞,嘴唇紧抿,没有一丝活气,倒像是刚从坟里刨出来、被赶尸匠驱赶着的行尸。

    他们围着的,是那顶所谓的“喜轿”——几根破旧的木棍勉强扎成的骨架,蒙着一块早已褪尽鲜艳、污迹斑斑、近乎暗褐色的破旧红布。

    红布在微弱的灯下呈现出一种凝固血痂般的色泽,松松垮垮地搭着,随着灯影晃动,投下的阴影扭曲变形,活像一口刚钉上钉子、正待抬走的薄皮棺材。

     陈老拐佝偻着腰,从祠堂幽深的门洞里踱了出来。

    他换上了一件半旧不新的玄色长衫,浆洗得过分挺括,反而更衬出他枯瘦干瘪的身形,如同裹在宽大衣服里的骨架。

    昏黄的灯光只照亮他半边脸,另一半深深陷在阴影里,沟壑纵横的脸皮绷得死紧,每一条皱纹都像是用刀刻上去的。

    他手里没有锣鼓,没有唢呐,只有一截不知从哪里折来的、光秃秃的桃木枝,权充法器。

     “吉时到——!” 陈老拐猛地吸了一口气,脖颈上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这三个字。

    那声音干涩、尖利,如同钝刀刮过生锈的铁皮,在死寂的夜里骤然炸开,刺得人耳膜生疼,心头更是猛地一抽。

    没有惯常的喧天锣鼓应和,没有喜庆的唢呐欢鸣,这声宣告如同投入古墓的石头,只激起一片更深、更冷的死寂。

    围观的村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连呼吸都屏住了几分。

     祠堂门口,那抹刺目的猩红终于出现了。

     两个同样面色青灰的妇人,几乎是半拖半架着阿芸出来。

    那身陈旧的猩红嫁衣,在昏暗的光线下更像一团模糊的、移动的血污。

    沉重的盖头蒙着她的头脸,将她彻底与这个世界隔绝。

    她的脚步虚浮踉跄,全靠身旁妇人铁钳般的手支撑着才没有瘫倒。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荆棘之上,细微的颤抖透过那层猩红的布料传递出来,无声地诉说着绝望的挣扎。

    她被粗暴地塞进了那顶“喜轿”里。

    轿身猛地一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蒙着的暗红破布也跟着剧烈抖动,像垂死之人最后一下抽搐。

     “起——轿——!” 陈老拐手中的桃木枝朝前一指,声音再次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疯狂的决绝。

     那十六个汉子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猛地一扯,动作僵硬地弯下腰,肩膀抵上抬杠。

    粗壮的杠子压在肩头,发出沉闷的“嘎吱”声。

    他们同时发力,将那口“移动的棺材”抬离了地面。

    动作迟缓、沉重,每一步踏在夯实的泥地上,都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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