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余光瞥见井台旁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影影绰绰地坐着几个身影。
是村里的几个老妇人,裹着厚厚的破棉袄,缩在背风的角落,一边纳着永远纳不完的鞋底,一边压低了嗓子,用那种特有的、带着神秘和惊惧的腔调,窃窃私语。
当时他心神俱疲,只想快点离开,那些零碎的言语如同风过耳,并未在意。
但此刻,在这极致的寂静和内心的焦灼煎熬下,那些被他大脑自动过滤掉的、如同尘埃般散落的只言片语,却异常清晰地浮了上来,带着彼时井水的冰凉气息:
“……唉,这鬼天气,怕不是又要出邪乎事儿……”(一个沙哑、漏风的老妪声音)
“……谁说不是呢?老辈人传下来的话,准没错……那云雾山里头啊……邪性!”(另一个更苍老、更含混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忌惮)
“……可不是!听我太婆说……早年……怕是百十年前了?山里……丢过姑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个尖细些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山里的什么东西听见)
“……嘘!小声点!作死啊!那地方……有‘东西’!吃人的东西!不能提!提了……要招祸的!”(最初那个沙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惊恐的制止)
碎片!
语焉不详!
充满了禁忌和恐惧的碎片!
陈墨的眼睛猛地睁大了!握着笔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起来。
云雾山……邪性……丢过姑娘……有东西……吃人……招祸……
这些破碎的词语,如同黑暗中突然划过的、冰冷的磷火,瞬间点燃了他那几乎枯竭的思维!
对!就是这个!
他黯淡的眸子里,倏然闪过一丝病态的亮光!
村志!记录村史!光写赋税婚丧怎么够?那些枯燥的东西族长自己难道不清楚?他要的“根脚”,是能彰显村子渊源、甚至带点神秘色彩、让后人敬畏的东西!是能证明陈家村在这片土地上扎根的“不凡”经历!
这些老妇口中禁忌的、关于云雾山的恐怖传闻,不就是现成的、最好的素材吗?虽然模糊,虽然破碎,虽然充满了愚昧和迷信……但这恰恰符合“古俗”、“传说”的调子!足够神秘!足够……唬人!
一股混杂着解脱和某种扭曲兴奋的情绪涌了上来。
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填满这空白纸页的突破口!一个可以应付族长差事、暂时摆脱这令人窒息困境的借口!
至于这传闻是真是假?背后掩藏着怎样血淋淋的真相?是否与阿芸那绝望的悲泣有关?
此刻,被饥饿、虚弱、恐惧和巨大的任务压力逼到墙角的陈墨,已经无暇、也无力去深究了。
他只想尽快结束这痛苦的书写,只想用文字填满眼前的空白,只想……暂时逃离这片令人窒息的现实。
他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似乎都带上了一丝“灵感”的味道。
悬停已久的笔尖,终于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决绝,重重地落向了惨白的纸页!
暗沉发紫的墨汁,如同被释放的毒血,迅速在粗糙的纸面上晕染开一个浓重的墨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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