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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歌引我远离战场,深入幽暗密林。
那里没有天光,唯有萤火在黑暗中起舞。
森林渐次褪去,眼前展开赤红龟裂的荒原,仿佛被剥去皮肤的巨人手掌。
焦土之上找不到一滴润唇的甘露,唯有我自己的泪水坠落。
我日渐消瘦。
战士的筋肉消融,皮肤紧贴骨骼。
我不再享用旅人的黑面包,只猎杀那些跑得、游得、飞得比我迟缓的生灵,为每根猎物的骨头唱挽歌。
当荒漠在宽阔河岸戛然而止,我跪地狂饮直到昏眩。
湍急处,我拾取枯枝扎筏,不忍砍伐活树。
待大河瘦成溪流,我亲吻银涟作别,转身走向嶙峋山崖。
葱郁橡树退化为矮小刺松,枝桠全都离地三米而生。
最后连松树也消失了。
虽是盛夏,白霜却已覆地,继而化作暴雪。
我依然聆听着姐姐留下的虚空,不断攀援。
但肉体终有极限——当我找到那扇黑玻璃大门时,背上披着黑狼皮,胃里沉着白熊肉。
前路已断,再无高处可攀。
寒风呼号,不仅穿透我胸口的靛蓝裂痕,更在光滑的火山岩间呜咽——这些黑曜石般的山崖如暗夜编织的王冠,环抱着孤寂墓园。
冻土之上,碑林与墓室如荆棘丛生,以两道弧形从中央雕像向外辐射。
那是两位背靠背蜷坐的精灵石像。
长发者发间缠绕石雕常春藤与苍耳,颓然垂首,左臂陷在雪中,右臂无力地指向右侧墓群;短发者双手交叠膝头,下颌抵着手腕,目光坚定地望向东方墓区。
雪花在她们花岗岩指缝间堆积。
石袍褶皱间刻着她们的名字:接纳与忏悔
没有鲜花供果,没有祭品信物。
这片墓园早已被生者遗忘。
我骨缝间的哀歌终于停息,但随之而来的只有永恒的寂静。
唯有落雪无声,心跳徒劳地抵抗着诱人长眠的寒意。
风中突然浮现人声,接着显出一道身影——如死亡或苍穹般幽蓝,白绸衣袍如旌旗翻飞。
她展开苍白的羽翼,广阔得望不见边际;赤裸的蓝足悬浮地面,宽大兜帽下,亚麻色的遮眼布如象牙般苍白。
尽管面容遮蔽,她却与那座凝视东方的石像一模一样。
"我的孩子,为何哭泣?你的时辰未至。
"守望者的声音如冰酒般清冽。
我不愚钝。
只消一眼便知她是谁——凡历经战火、目睹战友重伤之人,都听那些垂死者说起过:羽翼生灵立于生死界限之间。
"你甚至看不见我。
从何知晓?"
"蒙眼方能专注职守。
亲爱的哀恸之妹,何需凡俗双目感知你体内跃动的生命之火?"灵魂医者以非人之速掠至我面前,青玉双手抚上我的脸颊。
她冰冷的触碰竟灼痛我温热的肌肤,我不禁战栗。
"你的每一声抽噎都在诉说苦痛,咸涩泪水的气息在风中弥漫。
若我触碰你——"她的指尖按在我脉搏之上,"难道视觉能比这破碎心跳更诉尽你的哀伤?它如春冰撕裂河床般撕扯着你的血脉。
你既得埃洛米娅的垂怜,便道出来意吧——这迢迢跋涉所求为何?"
我曾在跋涉中无数次排练这场对话——穿越平原、沼泽与冻土时,那些精心雕琢的词句在唇齿间反复研磨。
我幻想用完美的言辞与真实的悲痛打动他们,让他们如当年那条小鱼般在我掌心挣扎,用嘴唇触碰我肌肤,渴求我曾知晓的温情。
我要让他们看清我与姐姐灵魂的每个角落,亲身体验这份滔天的不公,直到他们举手呼喊:"够了!我们无法再忍受!"
可当真正站在世界之巅,被灵魂医者拥入怀中时,精疲力竭的我却忘尽所有筹谋。
从发梢到趾尖彻底松垮,如婴孩般在她有力的臂弯里啜泣。
最终脱口而出的,唯有胸间裂痕里日夜回荡的歌谣:
"我想找回我的姐姐。
"
埃洛米娅凝固如冰雕。
许久后,她才用青蓝指尖缓缓拭去我的泪水。
"好了,"她柔声安慰道,"泪水该止住了。
冥界的仆从也并非全无怜悯之心。
"
她的声音像结冰的溪流般清澈:"多少人带着庄严哀痛的演说前来,用珍宝贿赂,以刀剑威胁,将私欲凌驾于众生之上——他们的哲学与逻辑完美得连智者都挑不出瑕疵。
而我只报以沉默。
"
埃洛米娅的蓝手指抚上忏悔雕像低垂的石首。
石袍褶皱间悄然显现一扇黑门。
"你寻找的是勇毅之姊,"守望者说,"如你所愿:去吧,找到她。
"她突然抬手警告:"但记住,孩子,这是愚妄之求。
你破碎的心本该放下这痛苦遗忘。
此地没有奖赏,唯有更深重的苦难。
若你能如我这般预见未来,哪怕惊鸿一瞥,你只会祈求早日归家,求一张温暖的床榻。
"
我不明白。
那时不懂,此后多年也未懂。
眼前只有勇毅在河畔草丛奔跑的背影,浅金发丝在阳光下流转。
"我忘不了她。
她是我姐姐。
你们神明难道不懂这种羁绊?"
埃洛米娅沉默不语。
但一滴珍珠般的泪珠沿着她湛蓝的脸颊滚落。
她垂下手让开道路。
黑洞洞的门扉后只有虚无。
我裹紧狼皮斗篷,向前迈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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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你姐姐的灵魂带到我面前,我自会让她在满目疮痍的世界重生。
"灵魂医者的声音突然凝成冰刃,"但你必须让她自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