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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疯王拜·血泪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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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寿寺大雄宝殿内,檀香浓烈如雾。

     朱棣赤足踏过冰冷金砖,一步一摇走向散发白光的玉麟神兽。

     大狗…白狗…”他痴笑着伸手欲触神兽,指尖却在毫厘处猛地僵住。

     温润白光里,他分明看见徐仪华僧袍的血迹在玉麟底座蔓延。

    嗬——”野兽般的呜咽撕裂死寂。

    染血的额头重重砸向金砖,每声闷响都是对天命的泣血拷问: “保佑仪华…回来…”保佑坏人…掉茅坑…” 血泪混着经文在佛前飞溅,龙椅上未来的帝王在血泊中睁开了眼睛。

    神光之下庆寿寺大雄宝殿,庄严肃穆的佛殿被一种奇异而狂热的寂静笼罩。

    长明灯的火苗在沉滞的空气中不安地跳跃,将佛祖低垂的悲悯目光映照得忽明忽暗,也将殿中央那尊被高高供奉在黄绸莲台之上的“玉麟”神兽周身温润的白光,晕染开一层朦胧而圣洁的光晕。

    这光,柔和,却带着一种无形无质、又无处不在的沉重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身处其间的人心头——“天命”的威压。

     殿内殿外,黑压压跪伏着僧众与闻讯蜂拥而至的百姓。

    低沉的诵经声、虔诚的祷告词、压抑不住的惊叹与抽泣,汇集成一股巨大而沉闷的声浪,在梁柱间、在缭绕的浓郁檀香里,反复回荡、冲撞。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令人窒息的敬畏与不安。

     齐泰和王钺带着一队京营精锐,如同被逼到悬崖边缘的困兽,脸色铁青地退守在大殿最边缘的阴影里。

    那里,佛祖悲悯的目光似乎也照射不到。

    齐泰的官袍下摆,那点被粪污沾染的刺目痕迹,在阴影中如同一个耻辱的烙印。

    他站得笔直,双手却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丝毫压不住心头那翻江倒海的怨毒和被神迹彻底碾压的颓丧。

     他布下的网,他引以为傲的杀局,此刻成了天大的笑话。

    那封构陷“妖术”与“装疯”的密信,已由心腹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应天,那是他最后的希望,最后一张能掀翻这“神迹”桌子的底牌。

    然而此刻,站在这煌煌“天命”的光芒之下,听着那震耳欲聋的狂热声浪,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棱,死死钉在那尊散发着温润白光的玉麟上,又像受惊的毒蛇,飞快地扫向大殿紧闭的厚重门扉,那里通向囚禁着“疯王”的静尘禅院。

    朱棣,那个他恨不得立刻碾碎的目标,如今却成了这“天命”最核心、也最危险的象征! 就在这狂热与压抑交织、紧绷到几乎断裂的临界点上—— “吱嘎……” 一声沉重而缓慢的摩擦声,如同垂死者的叹息,突兀地撕裂了殿内粘稠的声浪。

    大雄宝殿那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被从外面缓缓推开了一道缝隙。

     刺骨的寒风如同找到了宣泄的缺口,裹挟着细碎的雪沫,尖啸着瞬间涌入温暖而凝滞的殿内!殿中跳动的烛火被这突如其来的冷风狠狠撕扯,剧烈地摇曳、明灭,光影在佛像庄严的脸上、在无数张惊愕的面孔上疯狂地跳跃、扭曲,仿佛整个庄严的佛殿都在这股寒风里颤抖起来。

     所有的诵经声、祷告声、惊叹声、抽泣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骤然扼住了咽喉!戛然而止! 死寂!绝对的死寂! 殿内成百上千道目光,带着惊愕、茫然、敬畏、探究,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齐刷刷地、不约而同地聚焦向那道被推开的门缝,聚焦向门缝外那片风雪弥漫的惨白光线中,缓缓显现的那个身影! 是他! 燕王朱棣!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浆熨得异常平整的粗布中衣,宽大而空荡,罩在他瘦骨嶙峋的躯体上,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将他吹散架。

    赤着双脚,没有任何遮蔽,就那么直接踩在冰冷刺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上,每一步落下,都发出轻微而清晰的“啪嗒”声。

    这声音在死寂的大殿里被无限放大,如同沉闷的鼓点,一下,又一下,重重敲在每一个人的心坎上。

     他脸上带着病态的、不正常的潮红,如同体内有一盆炭火在闷烧。

    额角和肩头缠绕着刺目的白色绷带,在摇曳的烛光下,隐隐透出底下未能完全压制的、淡淡的血色。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双眼睛。

    空洞!呆滞!涣散!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永远无法擦拭干净的尘埃,浑浊不堪,找不到一丝属于“燕王”的锐利锋芒,更遑论那传说中“天命之子”应有的神采与威严。

    他整个人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摇摇晃晃地挪进这神圣而压抑的空间。

     他的目光直勾勾的,似乎穿透了殿内庄严肃穆的佛像,穿透了黑压压跪伏的人群,穿透了那弥漫的檀香与无形的威压,最终,牢牢地、被磁石吸住一般,钉在了莲台上那尊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玉麟之上。

    仿佛那是无边黑暗里唯一的光源,是吸引飞蛾的致命火焰。

     王彦佝偻着腰,一张老脸因惊惧和悲痛皱缩成一团,亦步亦趋地紧跟在朱棣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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