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的风波,心有所感,便倚诗而和之: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
所吟诵的诗词和此时此刻的场景倒是极为相似,不知是否是他闻言来了兴致,箫声灵动,高亢极了,如汹涌的海浪层层推进,忽高忽低,忽轻忽响,高到极处之际,几个盘旋之后,又再低沉下去,我并无半点怯懦,依旧高声继续吟诵道,“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
这萧声虽极低极细,每个音节仍清晰可闻,我心中暗惊,“还从未听到如此清翠的萧声,比竹节所铸的竹萧声还要清翠几分,到底是用何器皿所奏,绝不会是翠竹所铸。
”不容我多想,渐渐低音中偶有珠玉跳跃,清脆短促,此伏彼起,随之便是一片万籁俱寂,我最后附和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
萧停,只听大殿上传来清脆的一笑,“好一个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说着便打量我道,“就是不知,你是不是朕要找的哪个人!”
我见他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加身,又叩了个头道,“臣女参见皇上,方才冒犯之处还请皇上见谅。
”
他却抿嘴笑着,还在回味着刚才的诗句,“嗯,方才你咏的这首词是辛弃疾的《青玉案》吧,倒是极贴合朕的意境,也只有你敢在朕吹箫的时候倚歌而和。
”说罢他便问道,“为何选了这首词附和,朕原本要给他配一曲晏几道的《清平乐》:
蕙心堪怨,也逐春风转。
丹杏墙东当日见,幽会绿窗题遍。
眼中前事分明,可怜如梦难凭。
都把旧时薄幸,只消今日无情。
”
我却摇了摇头,“皇上可曾听闻南宋诗人李清照评价晏几道,岂不闻晏几道的文风苦无铺叙,譬如贫家美女,虽极妍丽丰逸,而终乏富贵态。
故实而多疵病,譬如良玉有瑕,价自减半矣。
”
他怅然道,“所以你就用了辛弃疾的词来附和。
”
我轻“嗯”一声道,“皇上此曲豪放极了。
”旋即话锋一转,“不过此曲上阕除了渲染一片热闹的盛况外,并无什么独特之处。
”
他随之将脸色一沉,“你是说朕的这首曲子上阕平淡至极?”
我急忙找补道,“皇上哪里的话,此曲原不可言传,只可意会。
一讲便成了画蛇添足,然而闻此萧声画蛇既成,臣女的此举只是添足而已。
徒惹皇上不高兴了。
”
他兴致盎然的道,“朕哪里有不高兴,仔细说来听听。
”
见他来了兴致,我含笑道,“皇上此曲境界本非笔墨所能传写,破坏了那万金无价的人生幸福而又辛酸一瞬的美好境界。
幸亏还有这些美好的字眼,聊为助意而已。
”
“好一个聊为助意而已。
”他眼睛一亮,“你能听出朕的萧声中含有辛酸委婉的曲意,当真是品萧的高手。
”
我和颜悦色的道,“方才皇上的曲音繁音渐增,先如鸣泉飞溅,继而如群卉争艳,花团锦簇,更夹着间关鸟语,彼鸣我和。
渐渐的百鸟离去,春残花落,一片凄凉肃杀之象,不过曲意如细雨绵绵,若有若无,收尾之时若不细细品尝,很难听出来,臣女只是听惯了萧声,这便是听来的心得。
”
我用余光一瞥他手中的那支翠萧,竟是一整块翡翠雕刻而成,长足十寸有余,是把绝世的好萧,难怪比竹子所铸的萧声还要清脆。
他抚手拍掌道,“好,很好,品尝萧曲的同时,又把宋代的晏几道奚落一通,朕看你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
我一脸含羞的道,“皇上就别打趣臣女了。
”
大殿里安静极了,唯有青紫色的衣裙就着花盆底鞋与地面摩擦发出细碎声音,太后徐徐道,“先帝自小便对皇帝严苛至极,骑马射箭无一不通,皇帝每每做错了事情,先帝总是指着皇帝训诫道,若是皇帝不上进,便是连自己的弟弟们都比不了,怎能给弟弟们做表率。
于是皇帝便没日没夜的苦读,连妃嫔都未曾纳入一人。
这其中的曲折经历倒是被你给听出来了。
”
皇帝笑道,“儿子看她也是长期浸润在萧声里。
”说罢又问我道,“不知是何人时常在你的耳边吹箫?”
我毫不犹豫的道,“是同在殿上的姚宝儿姐姐。
”
看得出他面上划过一阵短暂的兴奋,随即目光迅速滑过众人的面庞,“哪一位是姚宝儿?”
姚姐姐神色不豫,当即拜服道,“臣女姚宝儿叩请圣安!”
皇帝轻点了点头,又直截了当的冲我道,“朕以为你见了朕会拘束,看来是朕多想了。
”
我却道,“方才听得皇上一曲,皇上于臣女的心中已是友人。
既是友人,何来的拘束。
”
“友人?”他显然并不满意这个答复,便意味深长的道,“这样的话倒是鲜少有人敢对朕说的。
”
我自知语失,置皇帝与我同起同坐,复又屈膝乞罪道,“臣女失礼,皇上是天子,怎么会跟臣女并列呢。
”
皇帝哈哈笑道,“你不矫揉造作,不谄谀逢迎,朕喜欢你。
”
这样的话怎不教人动情,我当即惶恐道,“臣女不敢,皇上可曾听过金屋犹自赋长门,渔阳鼙鼓葬花魂。
”
闻言,他的眼神含有一丝的蕴怒,登时正声道,“朕怎么会不知道,第一句是汉武帝的时候,窦太皇太后掌权,汉武帝特意迎娶了阿娇来亲近窦太皇太后,等到窦太皇太后死后,汉武帝对她可就不能容忍了,因为阿娇跟汉武帝说话还是像当初训斥小弟弟一样,毫无顾忌,于是废了她的后位,把她迁到了冷宫,让她自生自灭。
这第二句渔阳鼙鼓葬花魂讲的是唐玄宗和杨贵妃,唐明皇因杨玉环貌美,终日沉湎于歌舞酒色之中,最终酿成安史之乱。
安禄山从渔阳起兵反叛后,唐玄宗逃亡西南,在马嵬坡被哗变的军队逼迫,处死了杨贵妃。
”
我趁机道,“臣女知道皇上现在喜欢臣女的直率,可是以后定会像厌烦阿娇一般厌烦臣女,一想起阿娇和杨贵妃的处境,臣女就胆寒不已,不敢入宫。
”
他正言道,“你竟然这样看朕,可是朕不是汉武帝和唐明皇。
”
我却不等他解释,摇头道,“皇宫于臣女是越远越好。
”
他生气的道,“朕说了以后是不会对你动气的。
”
我不觉笑道,“可见皇上这话说的是多么的不老实,难道一个人可以从不动气,皇上现在不就是对臣女动气了么?”
他眼神一颤,傻傻的伫立在原地,尴尬的笑笑,“那便能忍则忍吧!”皇帝转首缓缓又问张嫣道,“你叫什么名字?”
嫣姐姐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一旁的应瑶两股发颤,连头也不敢妄抬。
嫣姐姐却从容不迫的道,“臣女张嫣,吏部侍郎张国纪之女,嫣字乃是‘桃花嫣然出篱笑,似开未开最有情’的嫣。
”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
随即嫣姐姐便抬头正望皇帝,皇帝笑道,“也是个才女,京中盛传你才气逼人,不让须眉。
”
嫣姐姐复又叩首道,“这诗句都是珍妹妹方才所言,臣女只不过是是借花献佛罢了。
”
他随即看向我道,“瞧她的品性,这个女子倒是不会轻易的赞赏别人。
她这么说你,定是你的才貌双全,朕也看你担当得起。
”随即他又将目光转向张嫣,自言自语的道,“嗯,朕也想起了唐朝李贺有一首《南院十三首》,可怜日暮嫣香落,嫁与春风不用媒。
你这么的闺秀,既然连书中都道不用媒妁之言,那朕自然是要纳了你的,你愿意被朕纳入后宫吗?”
张嫣姐姐复又下跪叩首,欢欣的道,“臣女愿意,谢皇上隆恩。
”
皇帝初登大典,若是能纳了张嫣,像张家这样的豪门大族定然竭力辅助新帝,太后显然也很满意,止不住的点头,嘴角不时上扬,“好,很好,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唔,什么味道如此苦涩?”说罢皇帝便将目光投到了应瑶的身上,腰间显眼处那一滩茶水污渍仍历历在目,经历了这许多的时候,清香的茶水早已散发苦涩的气味,皇帝开口道,“这茶水的味道是你身上的?”
太后见其身上污渍,不由得将手掌重重一拍扶手,“放肆,竟敢对皇帝无礼,真是不懂礼数。
你这一身的衣裳沾了些茶渍,肮脏极了,也敢面圣,真是大不敬!”旋即便责问道,“这是哪家的小姐?”
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安得禄早已将秀女名字熟记于胸,当即上前道,“启禀太后,这是工部侍郎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