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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记得《中庸》上曾说‘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圣人都教化遵循本性,朕虽位及九五,到底还是血肉之躯,求老祖宗体恤孙儿。
”
太皇太后摇头道:“不是我不体恤你,你擎小儿在我身边带着,我是打心底的疼你。
只是咱们这样的一大家子,全天下都盯着瞧的,再不是偏处一隅的藩王了。
我不知道什么《大学》、《中庸》,我只知道万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你现在要为一人好恶置天下兴亡于不顾么?这就是你的治世之道?”
皇帝大恸,只喃喃道:“孙儿确实是没法子,孙儿的心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
太皇太后怅然道:“你好糊涂,人间帝王,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偏瞧上她?你撒手吧,这样方能保得住她,她是个明白人,我料着这后宫顷轧必不是她要的。
”
皇帝却固执道:“朕护着她,任谁也不敢动她分毫。
”
“你一个爷们儿家,莫非还能日日缠绵内廷不成?”太皇太后大怒,“你要抬举她,不怕惹来杀身之祸?”
“她在皇祖母身边也有时候了,朕不信她是这样的人。
”
太皇太后沉声道:“你血洗了整个大邺皇室,你忘得了,她能不能忘得了?还有她兄弟,不定这会子在哪里虎视眈眈,你竟以为高枕无忧了吗?你不怕她趁你睡着了给你一刀?”言罢又抚抚他的手,“好孩子,我都是为着你,你心里苦,我何尝不知道。
可你是皇帝,肩上压着沉甸甸的担子,你不只为自己活着,还要为万里江山活着。
皇帝是天底下最苦的差使,怎么办呢?又不能撂挑子,甩乌纱,只有咬紧牙关挺着。
”
皇帝眼下已经扎进了死胡同里,他低声道:“她要算计朕,害朕,都由得她。
朕以赤诚之心待她,不信她捂不热。
”
太皇太后沉寂下来,她看着塔嬷嬷,满脸的凄苦无奈。
横竖是到了这一步,往后怎么走呢?这个死心眼子,打小儿认准的事一条道走到黑,除非是他自己改了主意,否则任你浑身的本事也难叫他转圜。
“你真是疯魔了,单是你愿意有什么用。
她呢,她愿不愿意受你抬举?”太皇太后对崔贵祥道,“把锦书找来,既这么,且问问她的意思,好叫你们万岁爷安心。
”
皇帝心里一乱,他迟疑地喊了声“皇祖母”,只觉得胸口堵憋得慌。
她连看他一眼都不肯,这会子说要晋她的位,她能答应才怪了,若是作配太子,或者还有一说。
太皇太后是个快刀斩乱麻的利索人,在她看来锦书要么上昌瑞山,要么就赐绫子,再耗下去断然不行。
她对李玉贵使眼色,说了个“快去”。
李玉贵领了命退出偏殿,火急火燎地往值房里去寻人,却是扑了个空,锦书并不在配殿里。
他忙扯了站门的小宫女问:“瞧见你们锦姑姑了没有。
”
小宫女手一指,他顺着看过去,梧桐树下的身影在大篾箩间忙碌,一手抻着袖子,一手翻晒烟丝。
翻完了就倚着树干愣神,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半天不带挪动的。
“锦书。
”崔贵祥边跑边招呼,“太皇太后传见,快过来。
”
锦书忙迎上来,问:“万岁爷走了?”
崔贵祥凑过来小声说:“花名册递上去了,万岁爷不答应,和太皇太后说开了,说喜欢你,只怕这就要晋位呢。
你千万留神,横竖不能答应。
”
锦书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她结结巴巴道:“干爸爸,万岁爷真这么说了?”
崔贵祥耷拉着嘴角点头,“可不!我也没想到啊,祖孙俩这会儿和乌眼鸡似的,万岁爷那脾气……”他叹了口气,“进去后说每句话都要细琢磨,好歹推让着。
”
锦书应了,蔫头搭脑地跟着进了偏殿,敛衽给主子们行礼,然后毕恭毕敬地站着聆讯。
太皇太后冷漠地打量她,“锦丫头,才刚你们万岁爷和我说瞧上你了,只要你愿意就晋你的位份,你是怎么个意思?”
皇帝心头急跳起来,像个上门求亲的毛头小子一样,巴巴的等着老丈人首肯。
他既迫切又有些忐忑,如同生杀大权都捏在了她手上,只要她一点头他就逃出升天,若是她拒绝,他就要下十八层地狱了。
她面上居然能毫无波澜,只蹲了蹲身子,淡淡地说:“奴才谢主子抬爱。
奴才只求主子准奴才上昌瑞山守陵,奴才今生青灯古佛,就是主子对奴才的皇恩浩荡,奴才感恩不尽。
”
皇帝被活打了嘴巴,不由恼怒起来,冷笑道:“你果真性子犟,在朕这里犟过了头没你什么好处。
朕要,就由不得你!传旨……”
“奴才是贱命一条,不值当万岁爷费心。
”她对他一肃,“奴才违抗圣旨,请万岁爷赐奴才死罪。
”
皇帝哽住了,死罪?的确是不识抬举的死罪!他乜视她,“想死?那可不成。
你忘了泰陵里的父母兄弟了?还有慕容永昼,朕有了他的下落,你这会儿死了,他落到朕手里,你说朕该怎么处置他呢?”
锦书五雷轰顶,霎时怔愣在那里。
太皇太后也惊住了,皇帝有心计是不假,却没想到他会把权术用到这上头去,拿那些对付女孩儿好看吗?堂堂的开国皇帝沦落到这份儿上,真是病入膏肓了!
太皇太后才叫了声“皇帝”,便给他截断了话头子。
他拱了拱手,“皇祖母,朕心里乱得很,请皇祖母容孙儿告退。
”说完便去拉锦书,狠戾道,“跟朕走!”
竟是公然的抢人了!锦书吓得脸色惨白,就如同要推出去杀头似的奋力挣扎起来,哭着朝太皇太后伸出手去,“老祖宗,奴才不去,您救救我吧。
”
太皇太后已然是无力回天了,她只有呵斥皇帝“放肆”,左右也没人敢阻拦皇帝,连庄亲王也傻了,眼睁睁看着皇帝不顾礼法地把人扛上肩头扬长而去。
“孙儿告退。
”庄亲王飞快地打千儿,“皇祖母放心,万岁爷定然有分寸的,孙儿这就跟去瞧瞧。
”
太皇太后给气得不轻,话也说不出了,倒在炕上大口的喘气。
塔嬷嬷忙给她顺气儿,宽慰道:“快看开些,不是万岁爷不孝,他以往是最听您话的,看着长大的孩子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咱们都年轻过,情这东西最熬人,您是有大智慧的菩萨,就放手由他们去吧。
儿孙自有儿孙福,上了年纪安享福寿才是正经,管不了的就撂下吧。
”
“他翅膀硬了,理论不成就混来一气,怎么和外头痞子似的?人越大越不成体统!”太皇太后喝了两口茶方好了些,感慨道,“这趟是闹大发了,我瞧得真真儿的,往后再管不住皇帝了,不由得他去又能怎么样?他敬我,叫我声皇祖母,这天下终归是他打下的,我也不好太过束缚他。
只难为了锦书,落到他手里,不知是个什么结果。
”
“您这会子不担心她会害万岁爷了?倒替她操心起来?”塔嬷嬷道,“我原说您心肠软乎,威严只在面儿上。
您放宽心吧,锦书是万岁爷心尖儿上的肉,还能怎么糟呢?左不过翻了牌子再晋位份罢了。
”
太皇太后闷声不吭气儿了,疲乏的闭上了眼睛,心道这两个是前世的冤家,事情总要有个结局的。
罢罢,听凭他们闹去。
皇帝已近而立,这泱泱大国都能整顿好,一个女人还收拾不了吗?况且锦书又不是个厉害人,他两个好归置,叫人忧心的是东篱,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还能坐得住吗?
皇帝扛了个人,由丹陛旁的高台甬路大踏步上明间来。
养心殿的人都吓坏了,皆惶惶呆立着,不明所以。
李玉贵忙不迭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一瞬间殿内的宫女太监都却行至殿外,合上了三交六椀菱花隔扇门。
南窗下的人也撤出来,纷纷退回值房里去了,偌大的内廷正殿登时空无一人。
皇帝把锦书带进东次间,卸肩往条炕上一扔。
她咚地有了着落,才要梳理发晕的脑袋,赫然发现皇帝竟在她上方,两条胳膊撑着上半身,两肩上金丝线绣的团龙图在日光下粹然生彩。
她红了脸,才发现双腿无法合拢。
这样暧昧的姿势实在叫人尴尬,皇帝的脸色像冰一样冷,她心头突突直跳,强作镇定道:“请万岁爷自重。
”
“自重?”他阴冷一笑,“你除了遵着教条,就没有旁的话说了?”
锦书垂下眼,“我是奴才,自然要依着教条行事。
”
皇帝微一怔,她心里有根刺,扎得很深,这根刺是他亲手打进去的,他很是愧疚,讷讷道:“你还是怪朕,朕是无心的,朕从没有拿你当奴才。
”
“奴才不敢对主子不敬,万岁爷说的是大实话,我的确是奴才。
”她说着,眼泪汪汪的别过脸去。
皇帝的心像被重锤击中一样,她的委屈样儿简直让他痛透了。
他见过妃嫔们娇滴滴的流泪,不过是争宠的戏码,眼前人不一样,秀眉微蹙,悄无声息,却是彻心彻肺的悲伤。
他把脸埋在她颈窝里,那淡淡的香气在鼻尖萦绕,他说:“对不住,我绝不是成心的。
”
锦书凄恻一笑,这世上能叫皇帝说出这三个字的大约寥寥无几吧!只是他压在她身上,这叫她寒毛直竖起来。
她拿手推他,屈起肘顶在他胸前,“主子,别这样,奴才当不起。
请主子放奴才走吧,奴才还在值上,还得回去伺候老祖宗。
”
皇帝抓住她的手腕子压在炕沿上,愤恨道:“你还想着走?当值?守陵?真有你的,你就那么急着避开朕?朕又不是夜叉,真叫你这样害怕?朕心里无时无刻不念着你,你要走,把朕的命也带走罢。
”他咬牙切齿,腾出一只手来解她领上的蝴蝶扣,“朕前头太纵着你了,倒让你生出这种心思来。
你没有一日不想着出这紫禁城是不是?好啊,朕要了你,瞧你还怎么走!”
锦书尖叫起来,死命的护住脖子。
皇帝的力道愈发大,他像绷紧的弓弦,微一碰就会断了似的。
他胡乱去扯她春袍外面罩的背心,鎏金的铜钮子弹飞出去,“叮”的一声打在十锦槅子里供的青铜鼎上。
三个月了,这三个月没有一天过得松泛,当真是吃够了相思苦。
他并不是个冷血的人,只是身处高位,有旁人无法体会的无奈。
皇帝要喜怒不形于色,要端着架子坐在云端。
他也憧憬着过长亭一样的生活,可是不行,宗族里的任何人都能按着自己的意愿过日子,唯独他例外。
他是万民景仰的承德爷,是这大英皇朝的标杆。
君子寡欲、君子博学、君子劳心……哪一句不是对他的束缚?他情愿纵马扬鞭驰骋沙场,也好过坐在金銮殿上和臣工们比心机赛手段。
他并不像外头传闻的那样英明神武,至少在她面前只是个极简单的男人。
他爱她,想和她日夜厮守,可这愿望这样难以企及!她视他为洪水猛兽,他进一尺,她退一丈,永远的天差地隔。
一点都不爱吗?他绝望地想,那就一起毁灭吧!就算下地狱也要带上她!
大背心撕烂了,歪歪搭在一边肩头。
她早已经没了人色,女人再强悍怎么敌得过男人,她的抵抗渐转薄弱。
春袍子开衩处豁到了腰际,她寒心到极点,他就是这样爱她的,除了占有还有什么?
“我恨你!”她掩胸低泣,“你要把我逼到什么程度才算完?你不过是见不得我好,你杀我慕容家九百八十三口人,我到死都恨你!我恨不得挖你的心,吃你的肉!你要就拿去,我什么都没有了,命总还是自己的,只要你撒手,我绝不苟活半刻。
”
“你敢!”他恨得口不择言,“你留着清白给谁?给太子?做梦!朕的女人他敢动,朕明日就废了了他,不信的话只管来试。
朕的痛苦,要叫你们百倍的还回来。
朕是天子,天威怎容亵渎?偏你们一次次把朕架在火上烤,别以为朕舍不得动你,反正恨了,再恨又怎样!”
他满脸的狰狞,哪里还有平常悠然从容的做派。
锦书听见他扬言废太子,简直惊得无以复加,这会儿也顾不得别的了,原就是在炕桌边上,随手一摸触到了那方伏虎砚台,也未及细想甩手便砸了过去……
皇帝翻身仰倒在一旁,捂着额头再不吭声了。
锦书惊魂未定,慌里慌张的拢好衣襟坐起来,这才发觉坏了事。
刚才那一下落手似乎重了点儿,真把皇帝给伤着了,血从指缝间汩汩流出来,滴落在金心绿闪缎大坐褥上,很快就汇成了乌沉沉的一滩。
“万岁爷?”她哆哆嗦嗦扑上去撼他,他抿着唇脸色发白,像是晕过去了。
她乱了方寸,尖着嗓子大叫,“李总管,不好了!”
“别喊。
”皇帝咝咝吸着冷气儿,“你长行市了,头回拿针扎朕,这趟又拿砚台打破了朕的头,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听见他说话了,锦书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她小心地拿帕子去捂他的伤口,期期艾艾道:“奴才该死,奴才一时昏了头,请万岁爷恕罪。
”
皇帝哼了一声,闭上眼睛任由她在伤口上捣鼓,可心却静不下,那宜人的香气直钻天灵,搅得他莫名烦躁。
复启了眼,没曾想她颈间裸露的大片肌肤直撞进视野里来,精细得犹如白瓷一般。
皇帝不由心猿意马了,直愣愣盯着她纤细优雅的脖子看,眼睛一眨也不眨。
锦书忙着给他上药包扎,还担心他明儿上朝失了威仪。
臣工们嘴上不问,私底下总要琢磨,好好的,怎么磕破了脑袋?三层金顶下拿白绫子围了一圈多不雅啊!
“奴才传御医来吧,口子怪大的,回头发了炎怎么好!”她说着直起腰,“请主子稍待片刻。
”
皇帝颇有些失望,伸手去触额头,淡淡道:“这么的就成了,别声张,免得惊动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
锦书蹲了蹲身子道是,想起他才刚撂的那些狠话,不由又忧心起来,想再探探他的口风,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还在气头上吧,或者本来只是吓吓她,叫她一提反倒弄假成真了,于太子岂非大不利么!
他昏头昏脑地坐着,额角痛得很,也不知道前边怎么动了这种念头,八成是把她吓坏了。
他抬头看她,她在炕前站着,神情谦卑,眼里装满了惊惧。
衣衫褴褛,仍旧是挡不住的美丽,像天上最美的一道虹,毫不刺眼,温婉动人。
皇帝又有些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目光悠悠忽忽朝她胸前飘。
君子坐怀不乱,他告诫自己,脑子里却在想,宽大的春袍底下竟有这样窈窕的身段。
他垂下眼,禁不住面上泛红。
多亏了这一砚台把他打醒了,否则后面怎么善后呢?
锦书领口的钮子都崩掉了,没法扣,只有拿手抓紧。
她别扭地立着,皇帝不发话不能擅自离开,她有了前面的教训,不敢再启奏告退,便退到墙边侍立。
两下里默默无言。
过了半晌皇帝方道:“朕失德了,对你不住。
”他别开眼,脸上是掩不住的落寞,“朕坐拥江山,每日在庙堂之上舌战群臣,批阅奏对陈条不费吹灰之力,可对着你,朕就笨嘴拙舌起来。
朕只问你,你到底明不明白朕的心意?”
锦书心里怦怦直跳,明不明白是一回事,有没有听他亲口说出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眼下是酸甜苦辣都齐全了,混在一处成了糨糊,把她的脑仁儿都绞得生疼。
她若是旗下户族里的普通女孩儿多好,用不着顾忌那么多,爱他就跟着他,不论贫寒还是富贵,天涯海角和他在一起。
无奈他是皇帝,她身上背的是血海深仇,两个人永远都无法交集。
她眼里的哀戚愈发浓重,低着头肃道:“万岁爷说的奴才听不懂,也不想懂。
奴才姓慕容,是大邺朝的余孽。
万岁爷提防着奴才也好,不待见奴才也好,奴才绝不敢有半句怨言。
万岁爷有什么旨意只管吩咐奴才,奴才即刻就去办。
若说心意就言重了,奴才微末之人,怎配当这二字。
”
又是一径的推诿,她慕容锦书装傻真个儿毫不含糊!她到底要愚弄他到什么时候?把他的尊严踩在脚下很痛快么?皇帝喃喃道:“那太子呢?你和他又是怎么回事?”
“奴才受太子爷错爱不胜惶恐,奴才原就是草芥,哪里值当主子爷费神的!恳请万岁爷恩准奴才上山守陵,奴才活着只求心安,至于旁的,一概不论。
”她深深福下去,“万岁爷开恩,放奴才去吧。
”
皇帝道:“你可知道进了陵里是什么结局?终生都出不来了,活着日日撞钟敲木鱼,死了就葬在山脚下。
你进不了祖坟,见不着爹娘,这样你也愿意?”
锦书咬着唇点了点头,“奴才生就是这样的命。
”复低声讷讷,“慕容家也容不得我这个不肖子孙。
”
皇帝长长一叹,“朕出不了紫禁城,朕一生都交代在那把御座上了。
”他灼灼看她,“朕出不去,你就得留下陪朕。
你不愿晋位份,朕可以不动你,但你绝不能离开,朕要你伴着朕,到朕晏驾的那一天!”
“奴才斗胆问万岁爷,您在慈宁宫里说,有了我们老十六的消息,是不是真的?”锦书急切地问,“请万岁爷据实以告,奴才只有这一个亲人了,奴才想见见他。
”
皇帝的嘴角缓缓扬了起来,他笑道:“正是这话!只要你乖乖在朕身边,朕保他一生平安,倘或你生出二心,那等护军把他带回来,就有他好果子吃的了!粘杆处你听说过么?里头的禁军可是从几百万虎狼之师里精选出来的狠角色,怎么叫人生不如死,他们门儿清。
落到他们手里,十条命也不够折腾的,你想想清楚吧!”
锦书一时真被他吓住了,但细听他避重就轻,又觉得有些不太靠谱,保不定他是为了稳住她扯的白话。
依着他多疑的性子,既然有了永昼的消息,断不会把他放任在外,不把他拿回来,岂不于理不合?
她面上不便表露,诺诺应了,暗想势必要弄清楚才好,正是备着离宫的当口,若是真有了永昼的下落,为了他也得留下。
可若是皇帝信口以这个做幌子蒙骗她,那她守在这宫里就没有意义了。
门外的廊庑下传来一串脚步声,然后就是李玉贵诚惶诚恐的声音,“奴才给太子爷请安。
太子爷,万岁爷这会子正歇着呢,您有事儿过了这个点儿再来,先容奴才通传,等万岁爷召见了您再进殿,成不成?”
“狗奴才,又来诓我?这会儿都申时了,万岁爷歇的哪门子觉?皇父素来最遵礼法,还会带头乱了规矩不成!”太子一脚把李玉贵踹翻了,冲着东梢间拱手,故意大声道,“皇父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