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物一样,怎么编的?”
锦书抬头笑了笑,“姑姑爱玩这个?下回我编个送给您。
要说清倒不易,要不等姑姑得了闲,我编一回给您看,一看您就会了。
”
她笑的时候嘴角有两个小小的梨窝,说话总是慢条斯理,一字一句都是细琢磨有分寸的,这样的人叫人喜欢,萧姑姑便顺着话头接道:“今儿晌午吃了饭歇会子,你教教我。
”
锦书知道这是给她放水呢,应了一声,笑得愈发腼腆。
萧姑姑又问:“你多大了?”
她在熨过的白棉纸上垫上了湿布,一面答道:“到了年初五就满十六了。
”
萧姑姑笑道:“月份够大的,日子也吉利,初五迎财神把你给迎来了,你爹娘多高兴啊……说起你爹娘,家里还有什么人?”
锦书耷拉下眼皮,淡淡道:“都死绝了。
”
萧姑姑讪讪的,“对不住啊,勾起你的伤心事来了。
话说回来,正月初五生日的真不多,我听说前朝的太常帝姬就是初五生的,你福气大,和她撞到一块儿了。
”想了想又道:“老祖宗常夸你搓的火眉子好,等有了机会我和慈宁宫的人说说,侍烟的小苓子到年纪该放出去了,到时候调你过去当差,侍奉老祖宗总比在这儿做杂役强。
”
锦书急忙摇头道:“我知道姑姑心疼我,可我笨手笨脚的,又不会说话,怕有个闪失连累了姑姑。
我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人,只求安稳。
姑姑给我指派活儿,我尽心地做,在这里伺候上头也是一样。
”
萧姑姑看她的眼神有点怪,在宫里这么久,头回遇上不肯攀高枝儿的人。
谁愿意在掖庭受那份活罪,整天累得骡马似的。
是个人都想尽了法子往上爬,能到主子身边才有出头的日子。
像她这样的,满紫禁城找不出第二个来。
这叫什么?明哲保身?还是没出息?萧姑姑不再说什么了,脸也有些冷,为她好她倒不领情,真是天生的劳碌命。
看见她满含鄙夷地一撇嘴扭头走了,锦书无奈地暗暗叹气。
这里头的内情不能说,上主子跟前当差对别人来说是好事,对自己来说就像和阎王爷隔了层窗户纸聊天。
现在是宇文家的天下,他们对她这个前朝公主究竟能有多少耐心?说不定哪天一不高兴就把她砍了,那就再也见不着十六了。
锦书低着头忙了一个时辰,才把一摞火纸搓完。
数了数,差不多有百来根,看看天色不早了,得赶在寿膳房进膳之前把东西送过去。
外面雪还在下,怕火眉子受潮,要了块油布包上,取了伞就匆匆出去了。
慈宁宫离掖庭有一段路,这次的雪下得厉害,没到一昼夜就已经到处白茫茫一片,连清扫都来不及。
甬道上的雪被人踩成了结实的冰层,稍过一会儿没人走,一层雪又覆盖上了。
宫女是没有靴子穿的,她只好忍着冻,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赶,等到了慈宁宫门前巨大的鎏金香炉底下时,两只鞋子并袜子都湿得透透的了,沉甸甸的能拧出水来。
小苓子早在廊庑底下候着,两个人打过好几次交道,算是老熟人了,所以说话也随便。
锦书笑吟吟看着她,把油布包递了过去,“真对不住,叫你好等,你这儿吃了多少西北风?”
小苓子切齿地骂:“那个李太监真是个狗都不吃的玩意儿,哄我说你来了,我在这儿等了一盏茶时候,冻得脸都僵了。
”低头看见她脚上的鞋,皱眉道,“怎么都湿了?这雪可真大!快回去吧,没的冻坏了。
我也进去了,今儿过小年,太子爷在里头,回头皇上、太后和皇后娘娘都得来,得小心着伺候才是。
”
锦书忙点头,“你快进去吧,我走了。
”
转身加紧了要往掖庭去,才走了两步,背后人叫,“站着。
”她停下垂手转过来,来人是个太监,高颧骨,小眼睛,上下打量她一遍道:“锦书姑娘请留步,太子爷有令,请姑娘到北边廊子下候着,回头有话问。
”
她躬身应“嗻”,心头七上八下地跳开了。
看来安稳日子到头了,自己是低估了宇文湛的眼力,如果没碰见可能想不起她来,既然是遇上了,那就逃不掉了。
下意识往慈宁宫里看了一眼,除了两个站门的宫女别无他人,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来了的?
怔愣之际,眼角瞥见一队御前太监,引着一辆黄色宝盖顶的辇乘缓缓而来。
车上的人穿着玄色的衮服,头微低着,黑貂鼠的暖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看见帽前镶的镂空金佛和云龙嵌东珠的宝顶。
锦书伏地跪下,心头又是愤恨又是憋屈。
那是宇文澜舟啊,逼死了她的父母,杀了她十一个兄弟的仇人!真恨自己怎么不是个爷们儿,报不了仇,还要窝囊地给他俯首磕头……狠狠捏了把雪在手心里,只觉得无边的寒意袭向四肢百骸,冻得心脏丝丝缕缕地抽痛起来。
自己是个没气性的,这几年活得傻,就是给她一把刀她也扎不了人,除了折腾自己,旁的什么都不会。
人和辇都过去了,嘴里尝到了咸腥的铁锈味儿,原来一使劲儿,把嘴唇给咬破了。
她站起来平了平心绪,就是心底恨出血来也不顶用,除非能出宫去,否则还得接着磕头伺候。
要出去不容易,掖庭一圈光太监换岗就要花半个时辰,更别提一道道宫门上的禁军侍卫了,小时候怕死,现如今有那么点儿视死如归的意思,可惜有劲没处使。
趁着当差送东西的当口也留意过各处布兵,压根没有空子可钻,看了几次,后来死心了,没有腰牌,这辈子都甭想出去,老死在这里算完。
闷头胡乱琢磨着往北边廊子底下去,迈腿跨上台阶,突然发现一片缠枝宝相花纹的衣摆就在跟前。
她吓了一跳,忙缩回脚,看那双绣着四爪蟒纹的鹿皮油靴就知道宇文湛已经来了,低头请个双安,“奴才锦书,请太子爷金安。
”
太子沉默着,似乎不知该怎么开口,隔了一会才道:“这里没有旁人,你别和我这么生份。
”
锦身道:“奴才不敢。
”
“这些年委屈你了。
”太子缓缓道,“今儿在甬道上见着你,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原来真是你。
眉眼长开了,不过还有小时候的影子……你可还记得我?我是湛,小字叫东篱的那个南苑世子,当年还和你打过一架的。
”
锦书老僧入定似的无悲无喜,平静道:“奴才惶恐。
”
太子又顿住,长长叹息道:“我知道你恨我们姓宇文的,但是请你相信,我对你从来没有存过坏心,也从来没想过要害你。
我不敢求你原谅,只求你看在咱们小时候的情分,让我补偿你一些。
”锦书忍不住想笑,想问问他怎么个补偿法,能把父母兄弟还给她吗?能把大邺还给她吗?欠了这么多,再谈补偿岂不矫情?
“你可愿意到东宫当差?我吩咐内务府把你调过去好不好?”太子急切道,“到了我那儿一切都好说,你在掖庭待着也不是长久的方儿。
”
锦书低垂着眼道:“谢太子爷宏恩,奴才就爱在掖庭待着,请太子爷不必费心,太子爷就当今儿没看见我,或者当我死了也使得。
”
太子有些恼火,背着手道:“你抬起头说话!还真拿自己当奴才了?你瞧瞧我成不成?咱们谈不上是发小,可好歹算朋友吧!你给我的那个坠子,我现在还留着呢!”
“奴才不敢高攀,太子爷早该把那东西丢了的,放着污了您的眼。
”她说着又躬了躬身。
太子不喜欢这种刻意的疏离,蹙眉颇不悦,“你这是什么话?我说了,不许低头佝偻着身子,看着我说话!”
锦书无奈,抬眼看他,心里冷笑,玉冠华服,好不威风,倒是和小时候流着鼻涕的样子不同了。
他比她小一岁,从前像个矮冬瓜。
现在个子长得那么高,大概是常在野外练骑射吧,脸膛晒成了小麦色。
眉峰鬓角刀刻般的刚硬,五官比例恰到好处,精致得几乎挑不出瑕疵来。
最奇特的是眼睛,宇文氏有鲜卑血统,瞳仁里带着一环金色,看上去妖异而魅惑。
她从小就听说南苑宇文家的美貌天下闻名,和北齐高氏一样,不论男女都有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小时候没有机会近距离地看宇文澜舟,只好趁着宇文湛独自在宫里,捧着他肉嘟嘟的胖脸研究了半天。
可能是因小,没长开,五岁的宇文湛简直就是御膳房里做出来的陕西锅魁,扁塌塌的,就剩肉皮儿白,眼珠子怪了。
没想到十年没见,就像神仙在他脸上吹了口气,鼻子是鼻子嘴是嘴的,长成了个翩翩美少年。
太子有点懵,前头在夹道上见过了那张白得雪一样的脸,眉睫一色的黑,嘴是淡淡的粉,那时耷拉着眼皮子,睫毛又长又密,往下一盖睡着了似的。
这回可算看见眼睛了,眼角微微飞扬,眼仁儿澄净清澈得像洱海里的水,这样动人心魄的几种颜色放在一块儿,再用这样明亮婉转的眼神看着你,他听见自己的心像围场狩猎前擂响的战鼓,砰砰震得肝脑都疼起来……
怔了会儿不自然地调开了视线,太子清了清嗓子,“就这么定了,我回头打发人和内务府说去,把你的名字划到东宫来,你老和那些下三等包衣在一块儿也不是个事儿。
”
锦书道:“奴才本就不如包衣,多谢太子爷的好意。
奴才手脚笨,人也不机灵,怕伺候不好主子,情愿在掖庭局当差。
太子爷只当我九年前不在了,不必记起还有我这个人。
”
太子背过身去,风雪卷进廊子底下,吹得他身上宝锭孔雀纹大氅翻飞起来,他怅然道:“你怎么犟得这样?我知道你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性子,只是你这样赌气有什么意思,何苦难为自己。
”
锦书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其实她恨的是宇文澜舟,和他也没多大关系,他老子谋朝篡位时他只有六岁罢了,六岁的孩子知道什么?要恨他也恨不上。
换个角度想想,他大概真是出于好意吧,他爹在金銮殿上坐了九年,国库充盈,江山也稳了,他一个太平太子当得无忧无虑,有什么必要来管她这档子闲事?大可以像宇文家的其他人一样,就拿她当下三等的包衣用,干什么非得要来找不自在?可见他确实是念着小时候的那点情分,不计较打架时吃了暗亏,眉心被她的指甲抠了一大块皮下来也没放在心上,或者真是个好人,可惜是承德帝的儿子,再好也是仇人。
“奴才不觉得难为,外头风大,殿下快进屋里去吧。
奴才还有差要当,就先回掖庭去了。
”肃了肃,边退边道,“奴才告退。
”
太子张了张嘴,却见她已经往甬道另一头去了,随侍的太监冯禄上前打千道:“老祖宗找太子爷呢,爷快进去吧!皇上、太后,还有皇后娘娘都到了,时候差不多就传膳了,咱们晚到了不好,惹皇上生气。
”
太子轻轻拧了眉,拢起大氅转身顺着廊子往前走,走了两步突然停下,冯禄急忙站住了脚,觑眼问:“主子怎么了?”
太子道:“你上内务府传我的话,这两日先停了锦书姑娘的差使,把人留着,回头我请了老祖宗的恩典再说。
”
冯禄领了命麻溜地去办了。
内务府接了太子的令儿,很快派人来张罗。
“我就说锦书姑娘是个有造化的。
”陈太监进了屋,边说边环顾四围摆设。
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靠南墙根儿码了四条长凳,再就是炕头上一人一只的衣箱。
瞧这寒酸样儿,真比守门太监歇脚的地方还不如。
他是内务府分管会计司的掌事儿,平常掖庭这种地方脚趾头都不会点一下,有什么分派,直接打发手底下的小猴崽子来传话就是了。
不过这回和以往不同,太子爷身边的冯禄来颁了这么道口谕,想来里头是大有文章的。
宫里当差的,哪个不是鼻子比狗还灵?有点儿动静就紧着心留意,横竖来问一问,算是尽了意思。
锦书擦了擦椅子请他坐下,笑着道:“谙达这是拿我取笑呢,我能有什么造化。
”又沏了茶敬到他面前,“我知道谙达爱喝酽茶,特地备下的,谙达尝尝,看是不是这个味儿。
”
陈太监端起杯子抿了口,细咂了咂嘴,点头道:“正是这个味儿!锦书姑娘仔细,里头还加了冰糖,真是个敞亮孩子!”
陈太监猛想起来了,“尽扯闲篇儿,我差点儿忘了干什么来了。
”朝锦书拱了拱手,“姑娘攀着高枝儿,眼看着就能熬出头来了。
才刚吃晌午饭前,太子爷随侍的冯禄找我传太子爷口谕,姑娘这几天不必当差,只管歇着就是。
太子爷说等明儿请老祖宗恩旨,再给姑娘指派差事。
要是凑了巧,姑娘上东宫或是御前当差,到时候可别忘了咱们这些老人儿。
”
屋里另几个人大感吃惊,围着锦书问:“有这事?这可是好事儿!只要差当得好,往后求主子一个恩典,在内务府记档脱了奴籍,到了年纪就能放出去了。
”
宇文湛这性子还是没变,他定下的事就要办,别人说什么都是题外话,他全当没听见。
春桃得着了大新闻,追着盘问:“你什么时候认识了那位主子爷?宫里别的皇子常走动,只太子爷少见。
听说下了朝不是上布库场就是在上书房做学问,陈谙达说得没错,你真是个有造化的。
”
锦书低头道:“也没什么,早上打广储司回来,在夹道上碰着的。
”
“说话了吧?”荔枝凑过来拿肩顶她,“说了什么?”
锦书怔了一下,“就问叫什么,在哪儿当差。
”
“瞧瞧,可不是时来运转了!”三个女孩儿笑得一脸暧昧,“回头得了势,好歹顾念着咱们,锦姑姑。
”
锦书不理她们打趣,往陈太监杯里叙水,“谙达,那我这两日就在屋里听信儿,萧姑姑那儿劳您给告个假。
”陈太监想起前边传萧姑姑到会计司,把这事告诉她时她一脸的恍然大悟,“怪道我说调她到太皇太后跟前当差她不愿意呢,原来还有这茬。
”
陈太监是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七八分,心里替自己的干儿子可惜了。
小德张是伺候太后的梳头太监,才进宫那会儿就认了他当干爸,有几回路过掖庭看见了锦书就动了心思,求了他两回让说媒。
宫里太监宫女结“对食”是常事,两个可怜人凑在一块儿过日子,好有照应。
其实和一般夫妻差不多,就少了“那事”罢了。
太监不能人道,可也知道疼老婆。
他看在小德张叫他一声干爸的分上就答应了,才打算找个没人的时候单独和锦书说就出了这事,看来是要把话烂在肚子里了。
回头还是叫小德张死了这条心吧,太子爷叫留着的人,谁活腻味了敢动。
忙应道:“你放心,我和萧姑姑打过招呼了,你安安心心歇着,等上头有了吩咐,我再打发人来知会姑娘。
”起身拍拍衣裳道,“行了,我该走了。
”
屋里人都客客气气送到门前,“谙达请慢走。
”陈太监回了回手,打着伞慢慢悠悠出院子去了。
几个人上炕坐定,闲聊了一会儿,荔枝说:“亏得有这出,要不得出事儿。
”
锦书不太明白,“怎么了?”
荔枝掖了掖搭在腿上的被角,抬抬下巴道:“就那陈太监的干儿子,梳头张,不知和我打听了你几回。
我瞧那小子憋着坏,太子爷不发话怕是就要叫他干爸来保媒了。
陈太监什么人?老虎头上都敢薅一把毛的主儿。
你要是不答应试试,除非你不在大内,否则就得整治死你,这回算你命大。
”
锦书涨红了脸,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脆脆啐了口道:“这些没阳寿的!缺了嘴子的茶壶,还学爷们儿讨媳妇,也不怕下辈子做牲口!”
“所以我说是好事,能出掖庭就成,白捡了半条命似的。
”春桃叹口气道,“难得这么齐全,亏得今儿下午准了我半天假,咱们才能凑到一块儿。
说起对食,浣衣局银针的菜户是谁,你们知不知道?”春桃是个话篓子,又在同样爱听闲话的定妃宫里当差,那新鲜事,说起来一车一车的。
见众人摇头,得意道:“告诉你们吧,配了背宫的郑全福。
就是候在养心殿东梢间,背着小主送上龙床的那个太监。
”
脆脆歪着脑袋问:“怎么是在梢间里?听说是从小主寝宫里背出来的。
”
春桃嗤了声道:“你当是背着个大活人满世界瞎跑呢?我听姑姑们说,皇上翻了谁的牌子,那个妃嫔就等着提灯太监来领,到了养心殿有专门的人伺候宽衣,脱完了大披风一裹背到皇上寝宫,也就几步路的事儿。
”
荔枝觉得好奇,“都说皇上雨露均沾,到底心里有偏向的人吧,敬事房谁的记档最多?”
女孩子们对这类话题一般都感兴趣,一面红着脸,一面满含期待地望着春桃,春桃皱了皱眉,“大致差不多,皇上勤政,传侍的天数很少,有时候深更半夜爬起来批折子,批到不痛快的地方就拍桌子骂混账,把御前的人吓得气儿都不敢喘。
我昨儿从银针那里听来些里头的规矩,学给你们听听,要不要?”
荔枝和脆脆拿帕子掩着嘴,春桃见锦书愣愣的,便问:“听不听,快说,回头又骂我没正形。
”
锦书最大方,点头道:“你说吧,咱们都想听。
”
春桃被她一句话逗乐了,“你倒是个直肠子,比她们爽快多了。
”推开南窗看看,见左右无人方压低了嗓子道,“前面翻牌子的一溜过了,万岁爷先上龙床,被子盖到脚踝处,脚丫子露在外头,等背宫太监把人送来。
妃子得从龙足这头匍匐钻进大被,然后就‘那个’……总管在窗外候着,还掐时间。
要是时间长了,就在外头提醒,说是怕皇帝马上风。
”
荔枝对“马上风”一说不能理解,又缠着春桃要听解释。
春桃冥思苦想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锦书很坦然,这个她是知道的,大邺时宫里出过这事,发生在她堂兄身上,当时就死了,所以一直记得太医说的话,她复述一遍,“马上风就是房事猝死,中医称‘脱症’,民间叫‘大泄身’。
”
春桃道:“没错,就是这个。
我没念过书,说不出来。
”转头问锦书,“你是怎么知道的?”
锦书噎了下,拉过炕桌上的篾箩低头穿针,随口道:“我小时候听人说的。
”
雪后初晴,太皇太后坐在炕头的锦字大坐垫上。
阳光从窗口照进来,照得头上的珠子熠熠生辉,太子上前行礼,“东篱给皇太太请安,皇太太吉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