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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灯暗 十七   乱花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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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所以我在看见的时候,也觉得难能可贵。

    ” “所以?”她冷冷一哂。

    只是这冷笑极其勉强,几乎只是牵动了一下嘴角。

     “十二年前您入宫为后,那时候王若估计只有四五岁。

    我曾有疑惑,两个年纪相差那么远的堂姐妹,您又似乎是长房庶出的,与四房的王若关系应该会十分疏远,就算好,也应该只是那种同气连枝为了家族的感情,为何您会对王若,有这样超乎寻常的关爱?” “她是我们王家这一代中十分特出的一个女儿,我自然看重她。

    ”王皇后僵硬地说。

     黄梓瑕不置可否,低头说道:“由此,我便开始考虑此案下一个问题,那便是,皇后殿下您为什么要破坏这桩亲事,让王若失踪?” 王皇后冷笑,微仰下巴,似乎不屑看她一眼。

     黄梓瑕毫不在意,继续说:“我对王若身份起疑,是在我传授她王府律时。

    我在日常中发现王若自幼学过的琴曲,并不是王家闺秀应有的大雅之声,而竟是花街柳巷的俚曲。

    ” 王麟悻然道:“这是我王家对子女管教不严,与皇后殿下何干?” “是,但同时,我曾有幸得王姑娘同车送我一程。

    在马车上,我遇见了并未跟她进宫,但应该是一直在马车上等着她的一位四旬妇人,”黄梓瑕转头看闲云与冉云,说,“我先问你们,当初随着王姑娘从琅邪老家过来的那位大娘,你们知道吗?” 两人畏惧地互相对视,不敢说话。

     王皇后冷冷道:“有什么,你们照实说!” 闲云与冉云吓得一起点头。

    黄梓瑕又问:“那位大娘,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如今又去了哪里?” 闲云迟疑地说:“她……我好像听姑娘叫她冯娘,但我们相处没几天,她就回老家去了,所以不太清楚……” “是吗?回老家了?”黄梓瑕从袖中取出自己临摹的那张陈念娘和冯忆娘的小像,问,“你们可还记得冯娘的模样?” 闲云与冉云抖抖索索地将自己的手指向画上的冯忆娘。

     “这位画中人,名叫冯忆娘,来自扬州云韶苑,是一名琴师。

    四五个月之前,她受故人之托,送故人之女上京,就此再无音信。

    ” 只这寥寥数字短短片言,让在座所有人都仿佛窥见天机泄露,不由自主地脸色都难看起来——她护送的故人之女,只可能是一个人。

     “因冯忆娘迟迟不归,她相依为命的师妹陈念娘,就是画上这一位——”黄梓瑕将自己的手指移到陈念娘的身上,“从扬州云韶苑出发,上京寻人,巧遇当初同在云韶苑的锦奴。

    锦奴曾举荐她入宫,只是皇上皇后与太妃并不喜欢古琴,所以她未能借助宫中力量寻找到冯忆娘。

    后来她受鄂王所聘,我拿着这幅小像帮她到户部询问时,却没有打听到冯娘的下落——王家并没有将她的名册递送到户部。

    ” 王麟沉着脸说:“那段时间事情太过忙碌,再加上她很快就回去了,是以并没有到户部报备。

    ” “她真的是回琅邪去了吗?”黄梓瑕并不畏惧他的神色,说道,“不巧,我在户部正遇上一个刚处理完幽州流民的小吏,他认出画上的冯忆娘是死去的流民之一,并记起那具女尸的左眉,有一颗黑痣。

    ” 王蕴的眉尖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而闲云与冉云更是已经低叫出来。

     黄梓瑕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继续说道:“没错,死在幽州流民之中的那个左眉有一颗黑痣的女人,正是冯忆娘。

    我与周子秦在当夜去乱坟岗,找到了冯忆娘体内的一块玉佩,那是陈念娘与她交换的信物。

    她在毒发临死之前,将那一块玉吞到了肚子里,不愿舍弃,这也让我们确认了女尸的身份。

    ” 李舒白见堂上众人都是惊骇不能自持,便出声发问:“依你之见,冯忆娘死亡的原因是什么?” “自然是因为她护送的那个故人之女。

    她死亡的原因,是她知道得太多了。

    ” 王麟压低声音,却压抑不住语气中勃发的怒气:“杨公公,我们王家与你并无瓜葛,可你口口声声所指的那个扬州乐坊中的故人之女,似乎有所指?” “是,我指的,就是王若。

    ” 她的回答干脆利落,一点迟疑都没有,赤裸裸揭开了事件的遮羞布。

     这一下,就连王皇后的脸都转为煞白,她勉强抑制住自己微颤的手,低声说:“你这小宦官可知道,无凭无据胡乱造谣要负何等责任?王家是数百年名门大族,你在开口前先掂量一下自己的言语!” “皇后息怒,奴婢今日既然准备揭开这个案子,就是已经作好了豁出一条命的打算,”黄梓瑕朝她低头说道,“关于您为何要让王姑娘消失,接下来我所说的,或许还要比揭发王姑娘的身世更大逆不道。

    ” “好,我倒要看看,你接下来还有什么妄测!”王皇后怒喝一声,那张原本娇艳的面容上微褪了颜色,显出一种倔强倨傲的威势来。

     黄梓瑕低头向她行礼,说:“在与王若相处时,她曾有一次十分担忧地问奴婢,汉景帝的皇后王,之前在宫外生有一女,后来隐瞒婚史进入太子东宫,最后成为太后——如果王这种行为被发现了,是不是将会酿成大祸?” 王皇后徐徐抬起脸看她,那花瓣般的嘴唇微微显出一种苍白,如残损凋零的落花。

     她盯着黄梓瑕很久很久,才说:“那孩子真是不懂事,怎么可以与别人议论这个话题。

    ” 燕集堂上的气氛更加压抑,皇帝靠在椅背上,那张一向温和的面容如今已经绷得铁青。

    但他并没有出声制止黄梓瑕,甚至也没有看王皇后,只将目光转向窗外,似是看着外面景象,又似是看着遥远虚无的另一个世界。

     然而,死寂的堂中,黄梓瑕的声音冷静得几近无情,终于还是戳破了这不堪的事实:“那时候我也曾经怀疑过,王若是不是曾有过婚姻,她是不是隐瞒了婚史前来候选王妃。

    但后来我才发现,她指的,是另一个人。

    ” 王皇后冷冷地望着她,微抬右手制止了她的话。

    她转脸看着身边的皇帝,勉强笑问:“陛下,难道真的可以纵容此人胡说八道下去?” 皇帝的目光扫过黄梓瑕,又缓缓落在王皇后的身上。

     窗外是初夏葱茏的树荫,鸣蝉在枝叶间偶尔稀疏一两声。

    唯有燕集堂上,死一般寂静。

     皇帝的声音,似远还近,在堂上徐徐回响:“皇后,如今话正说到这里,如果此时听了一半而搁下,也许今后反倒会有猜疑芥蒂。

    不如我们就先听完,看看这个小宦官说得是否有理,再行治罪,你看如何?” 王皇后那张如牡丹般娇艳的面容,面容瞬间转成灰白,如被夜来风雨折损的花朵,颜色暗淡。

     这个回答,说明皇帝的心中,亦已经有了怀疑。

     她缓缓放下了自己的手,只是腰肢依然直直地挺着,以一种无可挑剔的姿态坐在堂上,依然是母仪天下的那种态势,任谁也无法比拟的一种尊贵傲气。

     王麟望向黄梓瑕的眼已经变得阴狠而躁怒,显然如果此时他可以决断的话,他一定已经把面前的黄梓瑕毫不留情地扫除。

     而王蕴则静静地站着,那张白皙温文的面容上,波动着一种异样的恍惚与晦暗。

    他看着面前这个与黄梓瑕容貌相似,又一样擅长抽丝剥茧、直指要害的小宦官,不自觉地,紧抿住自己的唇。

     李舒白的目光,望向黄梓瑕。

    黄梓瑕向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未受影响,然后继续说下去:“皇后您为何要让王若失踪?是因为,两个人的出现和一个人的死。

    ” “第一个出现的人,是王蕴王都尉。

    他在仙游寺一番装神弄鬼,本打算是让王若知难而退,谁知惊动的,却是您——并不知情的王都尉,还以为王若只是父亲寻来的,冒名顶替的女子而已——这种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皇后您与王尚书,干脆连王都尉都蒙在鼓中。

    而王都尉也采取了私下的行动,让您与王尚书也蒙在鼓中,你们肯定万万想不到,事情败露的第一个苗头,竟是由你们王家的子弟引起。

    ” 王麟黯然无语,而王蕴则只默然看着空中虚无的一点,听着她说话。

     黄梓瑕便继续说道:“第二个人的出现,便是锦奴。

    锦奴与我私下也曾见过几面,她一直念念不忘自己那早已去世的师父梅挽致。

    在她的心中,认识师父并成为像师父那样的人是她此生最大的骄傲和梦想。

    可她没想到,在十二年之后,她在远离扬州的长安,在世间最繁华鼎盛的地方——大明宫蓬莱殿中,再度遇见了让她原本以为再也不可能见到的人——她的师父,梅挽致!” 王皇后的手微微一颤,倔强地抬起下巴,沉默着。

     “她当时就在我身边,恐惧而惊慌,吓得浑身发抖,但是我误以为是她看见了自己认识的王若所以惊惧,却不知她窥见的天机,比之我设想过的,更要可怕——她看见了如今站在天下最高处,风华绝代、艳倾天下、令所有人仰望的师父。

    然而她的身份,却已经不是当年扬州云韶苑中的二姐梅挽致!” 王皇后唇角露出嘲讥的笑容,冷冷地说:“杨公公,锦奴已经死了。

    所谓死无对证,若你拿不出一点凭证,始终只有这样的臆测,那么我只能斥之为无稽之谈,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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