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
后来,她到别的房间去收拾东西,前脚刚出去,便有一道身影后脚飞入房间,闪电般落在他面前。
那人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我交代过多少次,你只要老老实实当个活死人便好,休得在她面前流露感伤之色。
”不待他说话,那人已冷冷道,“否则,我把你眼睛也挖出来。
”
杪春时节,疏花暗香。
重雪芝抵达苏州的一日,清旦的雾气,在片片吹落的柳树红药中游走,挂上薄纱,透明细白,朦胧一片,把柳树枝条勾勒得更加嫩绿。
远处楼房早已湮没在大雾中,一如为屋顶纱窗挂上了绮幕。
窗台红花恬静仰头,花骨朵儿是团团白雾的红晕。
天方亮,十里春风吹拂苏州,梦和雾连成一片。
两岸红楼碧瓦中,雪芝望见一栋酒楼上的菱形酒牌:仙山英州。
春阳淡柔,照映在这木制牌匾上。
大红四角灯笼也被朝阳照得一如新制。
这个时段,酒客不多。
裘红袖接到锦书,一早便站在岸边静候雪芝,艳丽胜似两岸的七里香。
只是,当她真的看见雪芝过来,态度却冰冷得很:“雪宫主,有何贵干?”
雪芝掀开珠帘,从船上下来,轻身跃到岸上:“红袖姐姐。
”
“进来坐吧。
”裘红袖看了一眼随后上岸的穆远和重适,冷笑一下,话还未说完,便转过身去。
“穆远哥,你先带着适儿去逛逛好吗?”
穆远点点头,摸摸重适的头,抱他骑上自己的肩,逛街去了。
而后,裘红袖命人替雪芝沏茶,又冷冰冰地问她要吃什么。
她摆摆手问仲涛去了何处。
裘红袖一句“他死了”便完事。
雪芝哭笑不得,想了半晌,还是起身道:“我不过路过此地,想来看看红袖姐姐,既然姐姐安好,便不多打扰。
”
上官透重伤时,裘红袖和仲涛是最先赶来看他的。
他们每几个月便会登山临水,长途跋涉,赶到重火宫一次,再忙也会发信函询问上官透的近况。
但是,自从雪芝和穆远成亲,他们就与雪芝断了联络。
雪芝完全理解他们,便是有朝一日,他们带大批人马上门劫人,她也不会感到意外。
所以,她也早便猜到了他们对自己的态度。
“慢走不送。
”裘红袖双眼飘到了窗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但茶还没下肚,胸膛已剧烈起伏,直到雪芝走到门前,她终于忍不住,狠狠一拍桌,站起来道:“重雪芝,你回来!”
雪芝站住脚:“红袖姐姐还有何指教?”
“既然咱们都是多年的姐们儿,有的事便不要遮遮掩掩,开门见山谈谈。
”裘红袖冲到她面前,怒道,“你知道吗,狼牙听说你要来,一大早便出城,说等你走了再回来。
你说,光头变成那样,你便嫌弃他了?好吧,我承认,他变成那样,确实配不上品貌双全的雪大宫主,可你改嫁了也罢,还弄得天下皆知,你这样对得起一品透以前对你的一往情深吗?”
“我自然对不起他。
”
她这么一说,反倒让裘红袖说不出话。
裘红袖摇摇头,冷静了许多,态度也软了下来:“那你这是什么意思?”见她看着自己没说话,又道,“确实,你还年轻,要跟个废人这么过一辈子,是谁都受不了。
姐姐不是不理解你,只是……那人是一品透啊。
”
雪芝淡淡笑道:“我知道,我欠他的。
”
“儿子都长这么大了……你们夫妻还有谁欠谁的?只是,改嫁以后,千万不要丢了他。
他这人我最清楚,有什么不高兴的,全部都往心里搁,死都不会说出来。
更何况他现在也说不出……”
“他死了。
”雪芝打断道。
“所以我才说——什么?”裘红袖像是突然被人抽了一耳光,愣愣地看着她。
白雾苍茫,春日的苏州失去了鲜明的色彩,轮廓也变得模糊。
满目红楼化作海市蜃楼,不再秀美,不再明媚。
裘红袖反应很快,笑得有一丝轻蔑:“你是在为自己改嫁找借口吗?”
雪芝静静地看着她,许久,才又一次重复道:“他死了。
”
她已经调整好了心情,没有表现失态。
只是在说出这三个字时,一颗巨大的泪水从眼眶中落下,毫无预警地。
她认定自己能够平静地诉说这一切,她也已经做到。
看着裘红袖的面容在瞬间变得悲恸不已,她不是没有受到影响。
只是,她不能继续哭。
若她哭,大概真的会做出很多傻事。
她还有自己的安排。
最起码,要为上官透和显儿报仇。
裘红袖和雪芝聊了一整个白天。
景落阴峰时,雪芝刚离开不多时,仲涛便随着回来。
他为裘红袖摘了她最喜欢的桃花枝,也做好准备,花枝会又一次被她无情地扔到一边。
把花枝递到裘红袖手中,他还顺便板着脸道:“我还真是看到姓重的丫头走了才回来,怎么样,她跟你说了什么?”
裘红袖看着花枝发呆,眼睛肿肿的,妆也有些花。
仲涛这才发现她的异样,急道:“她欺负你了?红袖,红袖,你不要吓我。
”
微风徐徐,摇动了仙山英州的酒牌。
斜阳洒落万点殷红,水木湛清华。
当四个飘逸的大字摇摆,裘红袖的发丝与金钗也已微乱。
她突然扑到他的怀中,紧抱住他,大哭起来。
一直以来,裘红袖都是刚毅坚强的女子。
她与母亲自小被父亲抛弃,便认定了男子都是往骨子里的贱,她同男子花前月下,却从不愿意把心交出。
初闻上官远噩耗之时,她并未考虑过仲涛。
直到雪芝回来前,她都未打算给仲涛什么答复。
一直对仲涛若即若离,不过害怕他得到自己后便跑掉。
可是,心爱之人的死亡和离别,还是前者更令人害怕。
栖栖世事,难以预料。
她不愿意像雪芝那样,她不愿意后悔。
他们不会是雪芝和上官透。
她呜咽道:“狼牙,我们成亲吧。
”
“哦,好。
”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