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都前来捧场。
坐在父母坐席上的,却是非常格格不入的三个人:上官行舟、福月兰、林宇凰。
林宇凰身侧空着的座位上,放了重莲的灵牌。
林宇凰很少穿华贵的衣服,这一日他打扮得不仅体面十足,连眼罩都换上了镶金的。
乍一眼看去,还真有几分大派掌门的味道。
雪芝还夸了他,二爹爹你简直是俊美无双。
林宇凰居然理都不理她。
女儿要嫁人,这当爹的已经别扭了好些天。
雪芝在马车中看这情形,却不敢出来。
成亲似乎没她想得轻巧。
若不是亲眼见到,她都忘了上官透身后还有一帮高爵厚禄的哥哥、嫁给今上的姐姐。
这一回来参加婚宴的,不只国师夫妇,还有上官透的大姐、二哥、三哥和小姐姐。
这四人都是前几天便赶到月上谷的,都说要看看小弟未过门的妻子。
前三者对雪芝赞不绝口,唯独上官透的小姐姐对雪芝有些冷淡,私底下说雪芝长得有股狐媚子气,不像好人家的姑娘。
裘红袖却说,小姐姐,照你的说法,重雪芝长得妖气,那我不是长得骚气了?她忙说没这回事,裘妹妹自是风情万种。
仲涛忙补充说,雪芝妹子那是狐狸精的脸,白蛇精的心,刚说完便跟上官透打了一架。
当然,这些雪芝并不知情。
春风动繁花,傲天庄中兰蕙清渠,风光幽丽,下了一场丁香雪。
雪芝站在马车后,一身大红云裳。
她将凤冠珠帘拨到耳后,垂头看着地面,紧张得动也不敢动。
这时,一双黑红相间的靴子出现。
她抬头,只见眼前的男子身着红纹黑衣,却面白如玉,鬒发如云。
雪芝一时间竟没认出是什么人。
“宫主,”那男子唤道,“还在这里?”
“穆远哥……为何看去不大一样了?”
“哦,你是说头发。
”他转过头,指了指压住长发的蝶形黑色发冠,“前两日刚成年。
”
以前,穆远一直都将长发束在头顶,留下一侧刘海,因此依然带着少年的稚气。
此时,他将头发散落,顿时显得成熟不少。
而有那一缕刘海的衬托,居然俊美得有些邪气。
雪芝道:“啊,穆远哥的冠礼……我真是糊涂,都忘了这事。
”
“无妨。
人生大事更要紧。
”
雪芝也笑道:“是不是有一种嫁妹妹的感觉?”
花瓣纷纷扬扬落了满地,柔和浅花更烘托得他玄衣如夜,身姿挺拔。
穆远眼望着她,却不说话。
她感到有些不自在,正准备找点话题,穆远却抬手,顺着她头上鸣金清脆的步摇摸下,脸上露出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答非所问道:“你原本应是我的。
是我的失误,只想着大局,分了心,让你跑了。
”
雪芝微微一怔,往后退去,躲开他的手,僵硬地笑道:“成亲只是个形式。
即便嫁了人,我依然属于重火宫。
”
“成亲只是个形式,此言甚善。
即便嫁了别人,我也可将你夺回,是吗?”
穆远哥今天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怎会说出这般荒唐的话?雪芝更加尴尬,不知如何回答。
也是同一时间,媒人高声道:“吉时已到,新人拜堂!”
“拜堂了,去吧。
”穆远拍拍她的肩,“别走太快,小心身子。
”
上官透一身红衣,正站在大堂门前等她。
她放下珠帘,在几名喜娘的搀扶下,进入大红轿子。
穆远的笑容不同以往,让她觉得害怕。
若不是因为有身孕,她还真的很想跑开。
花轿靠近礼堂,乐师们开始奏乐。
轿停,出轿小娘上前迎接。
隔着珠帘,雪芝隐隐看见前面英气勃发的新郎。
每次靠近他,她便不会再惧怕任何东西。
出轿小娘搀着她跨过朱红马鞍子,踩着红毡子,缓缓朝前走去。
直至走到他的面前,站在他的右侧,之于她,所有人都已消失不见。
在花香流溢的空气中,喧闹喜庆的奏乐中,他们彼此对望一眼,嘴角都勾起一抹会心的笑意。
大堂中,各大门派的掌门弟子都坐在客席上,静静看着二人走向赞礼者和双方父母。
园中繁花似锦飘扬,穆远站在很远的地方,丁香花枝下,全然置身事外的模样。
赞礼者高呼道:“一拜天地!”
二人随着主香者,朝门外鞠躬。
“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二拜高堂!”
二人转身,又朝着林宇凰、上官行舟和福月兰鞠躬。
“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林宇凰笑脸盈盈地看着眼前的二人,如身侧的国师夫妇一样,笑得像个菩萨,只是多看几眼雪芝后,便会揉揉眼睛看向别处。
“夫妻对拜!”
祥烟瑞气轻绕,香烛氤氲。
二人转过身,面对彼此。
隔着珠帘,雪芝仍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她曾经一路跟着取笑逗乐的昭君姐姐,她难过时对着撒娇赖皮的透哥哥……如今,已是她的夫君。
“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不真实,幸福,却又有些惆怅。
上官透接过金制秤杆,挑开雪芝面前的珠帘。
雪芝低垂着眉眼,睫毛在眼下投落深影。
隔了片刻,她才抬眼看着他,轻轻吸气,朝他微微一笑。
接过喜娘端上的茶水,二人分别向父母敬茶。
朝着国师夫妇敬茶时,老两口完全把自己儿子忘了,只无比错愕地看着雪芝,福月兰对林宇凰道:“我说林大侠,你说的何止是不夸张,简直是太不夸张。
我们这儿媳妇还真是……倾国倾城啊。
”
上官行舟道:“透儿,你这孽子,从小没让我省心过,今日总算做对了一件事。
”
上官透含笑低声道:“爹爹教训得是。
”
雪芝捧着茶,高高举过头顶:“请公公婆婆用茶。
”
两位老人接过茶盏,眉开眼笑地饮茶。
然后,二人又在林宇凰和他身边的空座前跪下。
上官透和林宇凰早已熟络,客套起来,都忍不住笑。
他敬茶过后,雪芝捧着茶杯,轻声道:“二爹爹,请用茶。
”
林宇凰接过雪芝的茶,还是笑得没心没肺,但眼中有水光闪烁,手已发抖。
那个在他怀里撒娇的、软软白白的奶娃娃,早已经出落成了一个水灵的大姑娘,而在这时,就要嫁作人妻。
他依稀记得很多年前的一日,重莲小心翼翼地抱着她,试图掰开她死抓住他食指不放的小手,唤道:“芝儿,芝儿,别抓二爹爹。
二爹爹最喜欢你,哪里都不会去。
”
明明是简单而又平凡的一件小事,却令他此时热泪盈眶。
雪芝又朝重莲的灵牌捧上茶盏:“爹爹,请用茶。
”
香烟环绕,无人言语,重莲的灵牌是一座置放了千年的古碑。
雪芝将茶水倒在椅子上,纵然有千言万语,满心的思念,都只能化作深深的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