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大大地张开,像是在临死前看到了恐惧的事物。
但是,隐约觉得气息不对,她蹲下来,撕下一块燕子花身上的绸缎,放在鼻下嗅了嗅。
穆远疑惑地看着她。
她喃喃道:“这清甜之味,颇像上等檀香木的气息,却又混着些脂粉的味道,实是令人不解。
”
“为何不解?”
“你看她的脸。
燕子花从来不用脂粉,连腮红都不用。
为何会有这么浓郁的脂粉味?莫非杀她之人,是个女子?”雪芝冥思苦想后道,“而且,极有可能是个信佛的富贵女子。
因为,这等檀香木,只有高僧与去寺庙朝拜的富人才会用。
”
“此地离少林寺颇近,说不定,她才从少林寺下山来到此地。
”
俩人迅速联系了月上谷的少林弟子,但因释炎早已入寝不便打扰,只有再去找峨眉弟子。
慈忍师太亲自去检查了燕子花的尸体,失神许久,只说了一句话:“这人武功进步速度实是可怕。
”
穆远道:“师太的意思是?”
“这气味,确实是少林寺的上等檀香。
可以在少林寺中如此行动自由,却踏雪无痕,还用这等内力在月上谷杀人……不管她修炼的是哪一本秘籍,现在的功力,起码是上一回出现的五倍以上。
”
雪芝和穆远对望一眼,一时都不知如何接口。
苍穹越发深暗。
翌日,燕子花的死讯迅速传遍了整个江南。
原双双哭成了泪人,说这人残害江湖,连弱女子也不放过。
相反,作为峨眉的掌门,慈忍师太的反应相对平静很多。
重雪芝在客房里待了大半天,乘船去了岁星岛。
岁星岛南是桃林,北是梅林。
冬季,雪如落华,寒梅盛开。
雪芝穿过千枝梅树,万点胭脂,进入青神楼。
她原是来向上官透道别的,但他不在。
观察四周,她发现此地并无太大变化,里面依然有珠帘烟雨图,大理石案。
案上放置着字帖笔筒,两枝红梅。
房中央是紫檀架子,荷叶屏风,洛阳名工制的金博山[ 金博山,一种香炉,因其形状似山而得名,多以铜制造,因光亮而被称为“金”。
]。
炕靠着墙,上置火盆浓茶,茶香四溢。
火盆中星子乱跳,照亮了墙上悬挂的寒魄杖。
三年前的夜晚,她在这里度过终生难忘的春宵。
这满屋的苏合香气,也与三年前并无不同。
穿过屏风帘帐,她仿佛可以看见一名男子身披单衣,眉眼清远,安静地坐在床边,琥珀瞳仁中满载温柔。
这一回,他承认得如此果断,连她也无法为他寻得半分借口。
即便想装傻、想被骗,也再不能做到。
等待了一盏茶的工夫,她终于觉得多留无益,咬牙离开。
刚一走出去,下阶梯,整个人便被雪海湮没。
云霄玄青,与雪连成一片。
雪芝戴上手套,披上红裘,埋头步入风雪中,梅瓣雨下。
在这呼啸寒风之中,她原不会听见什么声音。
但是,她却如有感应一般,抬头看向梅林。
然后,她看见了黑色的发,白色的雪,红色的梅瓣,那一抹水墨身影,便站立在这色彩凌乱的天地间。
上官透也正巧看见了她。
那一瞬间,狂风掀开他的斗篷,黑色长发便化作翻飞的绸缎,在风中乱舞。
俩人成了两具不会说话的人偶,站在原地对峙。
风灌入山谷,咆哮着、怒号着,冲向四面八方。
满世界只剩下大雪坠落时,一片片苍白的斜线。
雪芝朝手套呼了一口热气,慢慢走向上官透:“我就要走了。
”
“……我知道。
”
“我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你定有自己的苦衷。
”雪芝长长呵了一口气,在这样的冷空气中说话十分困难,“但既然事已发生,不管是什么理由,都希望透哥哥能为此负责。
”
“是要我娶她吗?”
“不全是。
”雪芝抬头看向他,“奉紫有心上人。
但是如果她想要嫁给透哥哥,希望不要拒绝。
”
上官透微笑道:“我明白了。
”
这一瞬,乌云也已消散,只有茫白大雪遮了天空。
上官透的笑容很熟悉,令人分外怀念。
谢灵运有诗:“羁雌恋旧侣,迷鸟怀故林。
”当真是至理名言。
这男子是她生来第一个动心的人,也是她第一个把自己完完整整交给他的人。
这一离别故林的苦,是何等撕心裂肺,雪芝总算明白。
可她并未哭泣,甚至还挤出了一丝笑意:“江湖人说,一品透有情有义,愿为至交契友两肋插刀,是个最适合结交为友的人,却只有幸运的人才交得上。
我算是比较幸运的那一位吧。
”
上官透笑意更深了些:“没错。
”
“时候也不早了,二爹爹还在等我。
”雪芝看看远处,又抬头看向上官透,“还希望透哥哥能找奉紫谈一下。
”
“我会的。
”
“那么,就此告辞。
”
雪芝朝他拱了拱手,他亦回礼。
俩人没有太多的话,便分道扬镳。
似乎是因为太冷,刚一转身,雪芝便感到浑身都在微颤。
不过她很满意自己的表现。
不管过去多么美好,她毕竟还年轻。
人生对她来说,刚勾勒出了个轮廓。
世界很大,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身在这江湖之中,血总是越流越多,泪却是越流越少。
而那一份对这人的酸涩爱意,从此怕也只能藏在心底。
此后,雪芝与众人一起回到苏州。
丰涉刚好在这时提出,要她兑现带她去鸿灵观便为他做的事。
在去灵剑山庄的路上,他们在一家小饭馆中用膳。
也不知道是否前几日冷风吹得太多,偶感风寒,雪芝觉得头晕嗜睡,看到油腻的东西便没胃口。
大鱼大肉的,她却只吃了一盘泡萝卜便出门站着。
也是在这会儿,她听说了关于柳画身世的传闻。
有个洛阳人说,柳画的母亲是烟花女子,而柳画本人是在章台路长大。
又说在这种地方出来的姑娘,能有几个是清白的?所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