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威又躬身请示:“殿下,宣华、容华是否也一齐了结?”
杨约抢先越俎代庖:“那是自然。
”
“对。
”宇文述亦深谋远虑,“决不能让祸水再污宫帏。
”
杨广笑了:“听二位先生之言,本宫倒想起了西施的故事。
当年文种恐勾践再蹈复辙,力主斩杀,幸有范蠡,载她泛舟五湖,方保得这位灭吴大功臣一命。
”
宇文述一听,怎不忧心:“殿下之意,似乎对二位夫人不忍。
”
杨广不作正面回答:“本宫又想起三国时的貂蝉,她效连环,诛董卓,侍吕布,白门楼后又改适关羽。
曹贼、刘备无不对其美貌垂涎,然亦称其为祸水屡欲加害……”
杨约打断他的话:“下官以为,宣华、容华不能与西施、貂蝉相提并论,后者都于国有功,而她二人……”
杨广又抢过话来:“她二人亦无过,滥杀无辜,本宫于心何忍?姬威,放过她们。
”
“遵命。
”姬威当然还得听杨广的。
宇文述、杨约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眼中感觉到忧丝缠绵。
寝殿内,文帝因与杨广动气,脸色甚是难看。
躺在床上,胸脯急骤地起伏,喘着粗气。
姬威慢腾腾步入,面部笼罩一层杀气。
双眼血红,直瞪瞪盯住宣华、容华,步步逼近。
宣华有些发怵:“你,什么人?”
容华也有些发毛:“你,要干什么?”
姬威冷冷地命令:“你二人立刻出去。
”
“做,做什么?”宣华问。
容华不服:“你是何身份,在此颐指气使?”
文帝压下气喘:“放肆,朕的寝宫,你敢发号施令。
”
姬威不理文帝,双手分别抓住宣华、容华:“休得啰唆,让走就走。
”
“不,我不能离开万岁。
圣上重病在身,不能无人服侍。
”宣华抓住床栏。
容华也在往回挣:“凭什么让我出去,我看你身份可疑,仁寿宫内从不曾见过你。
”
姬威火了:“这是太子殿下对你二人的一番美意,你们还固执什么,难道等死吗?”他生拉硬拽往外拖。
文帝双手扎撒着:“二妃,不能抛下朕不管哪!”
宣华、容华也向文帝伸手:“万岁,万岁!”
文帝连声呼叫:“来人,来人哪!”
但,无人应声。
以往那一呼百应的情景再也不见了,文帝眼睁睁看着二妃被拖走了。
他这位至高无尚的君主,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任他喊破喉咙也无济于事。
他也无力再喊了,像面条一样瘫软在床上。
姬威重又返回寝殿,他的脚步异常沉重,像重锤夯击地面,文帝周身震颤。
看到姬威如一头黑熊扑来,又似一座大山压下,那两只手恰同利爪,五官阴森可怖。
这位身经百战,在沙场上斩人无数的开国皇帝,毕竟尚有余勇,竭尽全力断喝一声:“贼子,你敢弑君不成!”
姬威如闻惊雷,双手不觉悬在空中,继而又狂笑起来:“不错,是要你的老命。
”
“大胆!须知此乃灭族之罪。
”文帝怒喝,“还不退下。
”
“万岁,你的话早就不管用了。
你就要魂游地府,还想灭谁族门?”姬威双手伸向文帝颈部。
“贼子,朕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下手谋杀真龙天子,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万岁,让你死个明白吧。
”姬威欲求心理解脱,“实话告诉你,小人是奉太子殿下之命来结果你的,死后若见到阎王老子,就让地府找你的儿子算帐吧!”
“这个忤逆畜牲!叫他滚来见朕……”文帝声音断了。
姬威两手紧紧扼住文帝咽喉,此刻,他想起了杨勇阉割他时的情景。
他把遭受的一切不幸,包括性压抑性苦闷,全都向文帝发泄出来。
十指犹如钢钳,深深箍进肉中。
文帝胸部发闷,胸膛像压上一方磨盘。
渐渐脸部紫涨,眼球突出,喉咙中发出痰涌的怪声。
似在向姬威求情,又似在诅咒。
姬威不觉有些发抖,手也不觉松开。
文帝喉咙格格作响,少时缓过气来,用哀怜的目光看着姬威:“你,只要保朕不死,定当重重封赏,赐万金,封万户侯。
”
“万岁,”姬威痛苦地摇摇头,“小人放你不得,你若得活,小人便没命了。
”
“朕保你不死。
”文帝此时懊悔已极,深悔未听独孤后临终之言,结果落得遭杨广毒手。
“万岁,就莫做梦了,太子不会放过你的。
死了也就省心了,莫怨小人,还是送你上路吧。
”姬威再次扼住文帝喉咙。
不一时,文帝双手无力地垂下,他尽管留恋这个世界,也无可奈何地撒手而去。
时为仁寿四年七月,享年六十四岁。
姬威走出寝殿时,暮色业已袭来。
皇宫御苑,一片苍茫。
他摇摇晃晃,力气似已用尽。
望着天边一勾新月,两眼木呆呆,像失去了灵魂。
杨广急切地发问:“结果了?”
姬威如若未闻,眼睛发直。
“本宫在问话!”杨广用力摇动姬威的身体。
姬威身子一软瘫在地上。
杨约劝道:“殿下,莫问了,进去一看便知。
”
杨广、宇文述、杨约三人一同步入寝殿,但见龙床上,文帝的头歪在一旁,鼻孔、嘴角还在淌血,脸色如猪肝又像茄子皮。
双眼暴突,样子狰狞可怕,似在诅咒一切。
杨广不觉扑通一声跪倒在床前,他内心愧疚,潸然泪下:“父皇,儿臣实乃不得已而为之,愿您在天之灵宽恕。
”
杨约、宇文述左右将杨广扶起:“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大功告成。
”
“眼下称庆,为时尚早。
”杨广不乏远虑,“杨勇尚在,汉王岂能甘心,还有李渊等大臣的态度,都未分晓,二位先生,切切不可掉以轻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