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知巴闷合围兵到,立刻按计划全线出击。
二十万大军从正面十几里宽的战场,如钱塘江潮般猛压过来。
隋军虽不至慌乱,但在气势上先输于对方。
箭雨未能遏止突厥军攻势,巴闷为首已有十数处突入隋营,双方人马已混战在一处。
杨广见状对杨素说:“国公在此对付巴闷,本宫去正面迎战达头。
”
一个战场,两条战线,交战双方四十八万大军,在冰天雪地的冬夜展开了血腥的厮杀。
这场决战,可以说关系到大隋的兴亡。
一旦失利,突厥便可长驱直入威逼长安。
杨广深知干系重大,他思索一下,叫过身边侍卫,俯耳嘱咐一番。
侍卫飞马向韩擒虎的伏兵营地疾驰。
然后,杨广从侍卫手中接过金刀,纵马杀上前线,发出雷霆般的呼喊:“达头何在?快来本宫马前受死!”
隋军将士一见太子身先士卒,士气大振,齐声欢呼:“杀呀!杀胡贼,保家园,保太子。
”
杨广的参战,为隋军注入了一股活力,突厥军进攻的势头减缓。
但突厥军仍占上风,渐渐已杀入隋营一里有余。
杨广深知兵败如山倒的道理,他顾不得个人安危,坚持拚杀在第一线。
血溅征袍,气力消耗殆尽,仍不退后。
由于他不退却,隋军的防线还得以支撑。
但,杨广心中却把杨谅恨极。
包抄偷袭,前后夹击,本是他精心安排的一着妙棋,无奈杨谅不按计行事,如今反被达头抢先实施。
真若就此溃败,杨广实不甘心。
因此,他拚死也要撑住这局面。
隋营西南,青石梁上,一队人马在观战,这是李渊的一万精兵。
一路跟踪巴闷的八万大军,为保存实力,李渊始终不肯把部队投入战斗。
如今目睹战场上的混乱情景,隋军在数量、气势上都不如敌军,眼看就要崩溃,一种民族的荣誉感在李渊头脑中占据了主导地位。
如果让胡人得逞,那将是秦川百姓的天大灾难!况且,自己若不参战,回去如何解释?杨坚肯定饶不过自己。
打定主意,李渊传下将令,率一万人马杀向巴闷背后。
与杨素交战略占上风的巴闷,正扩大战果,不料身后被痛打,对于他来说,李渊的生力军犹如从天而降,忙让后队掉头应战。
岂料李渊这一万人马早就憋足劲,锐不可挡,巴闷只得再次分兵抵御。
如此一来,杨素压力大为减轻,鼓起勇气向巴闷发起反攻,巴闷一方由攻势转为了守势。
自古至今,一场战争的胜负,往往决于呼吸之间。
在胶着相持阶段,看哪方能咬紧牙关坚持下去,看哪方能化不利为有利出奇制胜。
隋与突厥在舍力集这场决战,就基本上体现了战争的这一规律。
当巴闷由攻转守时,达头仍在战场上居主动地位。
杨广军被逼得节节后退,但这后退是在顽强抵抗下有条不紊进行的。
突然,达头大军背后呈现出混乱状态,而且很快波及到全军。
杨广明白,他的计划奏效了,这是韩擒虎的两万兵马兜屁股向达头开刀了。
达头急派身边大将分兵一万,去后队压住阵脚。
然而,韩擒虎这两万人马乃生力军,由于设伏未能捕到大鱼,怒气正无处发泄,如今英雄有了用武之地,猛冲狂打,恣意砍杀。
突厥兵仍难抵挡,达头无奈再次分兵,又调两万主力去对付韩擒虎。
这样一来,进攻力量削弱,势头大减。
杨广不失时机,组织力量反攻,达头全力遏止,双方都不能进展。
但这对杨广来说,就已是明显的胜利。
从战斗打响,隋军一直后退的局面扭转了,隋军第一次站稳了脚跟。
战斗中,达头后队经不住韩擒虎冲击,而巴闷在西南翼战场,也顶不住李渊的冲杀。
达头面对眼前的战场形势,明白要打败杨广是难以如愿了,遂传令收兵,突厥全军退回无定河北。
其实,杨广也撑到了极限,无力再战,也赶紧收拢队伍,重整大营,连夜修补木栅,布署防御,防备突厥的再次进攻。
中军帅帐,杨广喘息方定,杨素、李渊、韩擒虎等一班战将前来拜见。
杨广对李渊格外看重:“李将军今夜及时助战,解救危难,扭转败局,使我等转危为安,功不可没。
”
“末将惭愧,”李渊倒是真话,“殿下临危不乱,调度有方,又冲杀在前,才使胡贼退却。
”
杨广迫切需要了解黑泥铺的军情:“李将军,汉王为何不按时赶来夹击?”
“巴闷留下两万人马守营,汉王大概是想吃掉那部胡贼后,再来合围,以免后顾之忧。
”
“以两万大军,对两万胡寇,况且本宫又派贺将军率兵助阵,早当高奏凯歌,为何至今音讯皆无呢?”
“这个,末将就不得而知了。
”李渊不愿多说。
杨素一旁发出冷笑:“殿下,汉王是不会与你真心合作的。
”
“这却为何?”杨广其实心中也已明白,不过他想印证一下自己的分析是否正确。
杨素直言不讳:“这还不是明摆着。
我若是汉王,也不希望你取得赫赫战功。
”
“如此说,战胜突厥主力,汉王我们是指望不上了。
”
“不错。
”杨素明告,“殿下,仗还得靠自己打,没有汉王那张破网,我们照样能把鱼一网打尽。
”
杨广并不像杨素那样吐露豪言壮语:“越国公,达头并非软弱可欺,以我军眼下的实力,要歼灭或击溃敌军,都只能是梦想。
”
“嗷嗷”叫的北风,唤来了滴水成冰的黎明。
两军对峙的战场,又开始了新一天的骚动。
兵士们还蜷缩在热被窝里。
火头军们顶着寒星与微露的晨熹,纷纷到河边取水,准备大部队的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