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优顺手接起来,就听见宋百味笑嘻嘻的声音响起:“优优,圣诞节你是不是会过来陪我呀?”
差点忘了这茬,圣诞节还在不在国内都另说了。
林优颇为愧疚地含糊:“如果能去,一定会去的。
”
宋百味精神亢奋地撒了一通娇。
挂了电话,林优拍了一下床板:“咳咳,都听我说。
”
下面两个人都抬起头来。
林优觉得已经有点撑不起来脸上的笑容了:“我爸爸帮我办了留学,大概,下周,我就会办退学手续。
所以今天晚上你们想吃什么都行,我请客!”
陆茜茜和苏琴一起垮下了脸,林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半晌,陆茜茜咬牙切齿地说:“我要吃金梦琳……”单人三百九十八的豪华海鲜自助。
苏琴愣了一下,然后不住点头:“这个就行了……”
林优突然一点都不伤感了:“你们这两个坏蛋!”说着把抱枕一个一个砸下去。
三个人一通笑。
笑完了,苏琴说:“优优,要回来看我们。
”
林优点头:“都宰完我了就不要煽情了好吗?完全没有代入感啊。
”
林优果然带着他们去了金梦琳。
两个人看见一列一列的海鲜刺身,像是被点着了尾巴一样冲了上去。
战斗持续了一个小时,桌子上杯盘狼藉,最后三个人窝在一起吃冰淇淋。
林优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掏出来看,动作就僵住了。
“陆泽”两个字,像是咒语一样瞬间定住了她的心神。
犹豫了半天,林优还是划下了接听:“喂?”
半个小时以后,两个人乘坐高铁,前往E市。
没有座位,两个人站在两个车厢的接缝处,凌晨发出的列车,迅速划过黑夜。
林优与陆泽一边一个,并没有试图与对方交谈。
虽然担着心,可还是累得难受,林优换了几个动作都有些站不稳。
陆泽看在眼里,在第一站休息以后,拿过来一张硬卧票:“去休息吧。
”
他的手还是那么好看,拿着一张车票递到自己面前,声音温和。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林优不争气地鼻子一酸。
她拿过票,也没有客气,直接转身去了车厢。
躺下去的时候,才感觉到肩膀的酸痛。
可这会儿却一点都睡不着了。
陆泽在电话里告诉她,百味出了意外。
宋百安哀求陆泽,一定要带林优过去。
不管是谁来跟她讲,只要是为了百味,她根本不会推辞。
可她现在担心的是百味到底怎么了……
两个人到了E市,未歇一口气,直接打车去了E市第一医院。
按照宋百安发来的信息,直接上楼找了过去。
林优印象里的宋百味,永远快乐,永远热烈,永远不知疲倦。
从没有这样苍白脆弱过。
她安静地躺在各种冰冷的医疗设备中,只有心跳能证明她还活着。
林优愤怒地将拳头落在了宋百安依旧英俊的侧脸上:“你不配做哥哥!”
宋百味是为了救宋百安的女朋友才发生意外的。
宋百安自从交往了现在的女友林莎,整个人就像是着了魔。
宋百味几次抱怨哥哥不理她,林优都觉得她是“哥控”犯了没有理会。
可她没想过,三人约会中的小尾巴,会突然在危难关头,把一直讨厌的林莎推出危险,一个人砸在翻落的广告牌下。
她昏迷前对哥哥说:“林莎姐姐没事,哥哥就不会伤心了。
”她极少叫他哥哥,似乎是预知了什么。
元气少女宋百味,被诊断单上一句“植物人”判了死刑。
林优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有生以来第一次怨恨命运。
林优去了德国过圣诞节,她需要先上语言学校,从语言学校毕业才能进入大学学习。
整个冬天都在课业中埋头苦读。
她的同学说,嘿,优优,不要太紧张,大家都能毕业。
到了德国,哪怕一开始语言不通,她精致的东方面孔依旧受到了热烈欢迎,短短的时间就出现了众多追求者。
林优一一礼貌地拒绝。
她每周都会找时间跟家人视频。
林飞禹现在会笑会闹,对着视频叫姐姐,嘴巴甜得不行。
林优将这个弟弟疼到了心尖儿上。
宋百安会定期送来宋百味的消息,而唯一没有消息的,就是陆泽。
林优穿着雪地靴,裹着羽绒大衣从租住的公寓快步走了出来。
竹余俊的车正好停靠在马路边上,他打开车门,潇洒地迈步下来。
林优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竹余俊摆pose不成,迅速追了上去:“嘿,优优,我们是同胞,你对我也这样冰冷无情吗?”
竹余俊也是中国人,生在南方,长在日本,学在德国。
父母都是满世界跑的艺术工作者。
竹余俊长得非常漂亮,是那种很高又很壮的身材。
有钱又有颜,在留学生里面非常有异性缘。
可林优却是异数,于是他开始了不懈的追求。
而在林优看来,他的追求不过是幼稚的不甘,更加不愿意理会他。
两个人僵持在街头,林优的室友却从楼上开窗往下喊:“优优,快来接电话,你家人出事了!”
她正要去接机,能有什么事儿?
看了一眼不死不休的竹余俊,林优猜想大概是为了帮她摆脱纠缠。
于是笑了笑:“我要回去接电话了,拜拜。
”
竹余俊不死心地坐回了车内。
林优一进门就喘了一口大气:“谢谢你啊。
要不是你我还摆脱不了,可我要去接机,他什么时候能走啊?”
室友讶异地看着她:“不是借口。
真的有电话找你。
”她眼神里的悲悯,让林优心底升起浓烈的不安。
她一步一步走向电话机……拿起来接听。
两分钟后,她飞奔下楼钻进竹余俊的汽车:“送我去机场。
”她脸上是狼狈的泪痕,竹余俊看了两眼,知道大概出了事故,半句话没问,启动了汽车。
半年内,林优第二次在医院的楼道里跑过去。
她突然觉得非常恍惚。
如果真的有上帝,他已经把她的一切,都一样一样拿走了。
林优跪坐在病房前,把哭闹的弟弟抱在了怀里。
她一身黑裙,强撑着精神处理了尤梦和林正穹的后事。
因为还要回德国,临走之前,她去了墓地,与尤梦道别。
春节了,满城欢喜团圆。
她却在这个时候失去了家。
林优站在街角等车,却意外地看到了陆泽清瘦的身影。
他穿着黑色大衣,黑裤黑鞋,走向墓园的方向,她控制不了自己,喊了一声“陆泽”。
陆泽回眸看到了她。
两个人坐在咖啡厅里相顾无言。
那些事件过去,林优没想过有一天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他对面。
直到分开,陆泽才道了一句珍重。
陆泽一个人继续往墓地的方向走去,却收到了苏妙的短信。
——你真的不能再跟我在一起了吗?
——是的。
——那你会和她在一起吗?
陆泽想起刚刚分别时她清冷的眉眼,一股热泪盈满眼眶。
过了很久,他才敲字回复。
——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