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坐高铁三个小时,下了车又要坐两个小时的大巴。
林优一路跟着,从大巴上下来的时候已经面无血色。
这个重度晕车少女,一边腿软地原地挪动,一边强撑着一副笑脸:“我没事,我们走吧。
”
陆泽面无表情地戳穿她:“你满脸写着——我要吐了。
”
林优无力地垂下肩。
陆泽对同行的另外三个同伴说:“你们先去,过了约定时间不太好。
我陪林优缓缓。
”
一个掉队的女生,前面走着一个被牵连掉队的男生。
陆泽走进路边的招待所,掏出身份证办开房:“开一个标准间。
”
服务员的眼光瞟过陆泽,又看了一眼林优,颇有点好奇。
林优被看得爆红了脸。
她没敢说话,只安静地跟着陆泽。
陆泽刷卡进房,将房卡插进卡槽。
通了电,洗手间排风扇的声音嗡然而起。
小县城,很糟糕的环境。
陆泽皱着眉走了进去,将窗子打开透气,又将空调打开。
林优站在门口,犹豫:“为什么……要……”最后两个字,羞怯得怎么都说不出口。
陆泽这才恍然一笑:“你需要休息。
”
林优的脸……又红了一层。
她拖着虚浮的脚步,挪到最近的那张床边,规规矩矩地躺了下去。
恶心的感觉直冲脑门,陆泽说得没错,她真的要吐了。
跳起身,冲到洗手间,吐得天昏地暗。
冲了马桶,用凉水洗脸、漱口。
林优用凉凉的手心拍了拍脖子。
陆泽倚在门边,递过来一杯白水。
“谢谢。
”林优接过来,溺水般无所依从的感觉,只要看到他,就会镇静下来。
陆泽单手扶住她的手肘。
手肘处传来不同寻常的温度。
她顺从地躺上床,紧闭着眼睛。
陆泽将空调被翻出来,轻轻搭在她的腰腹处:“不要担心。
好好休息。
”
林优紧紧皱着眉,佯装睡熟翻了个身。
眼角处流下隐忍许久的泪水——为什么发觉对你的心动,却总是觉得没有出口。
十八岁的心动,好像是永远不能盛放的花骨朵。
能够这样酸,这样涩。
她还没有告白的勇气和机会,似乎只能走向隐忍。
如果他真的有了恋人……这是她全部的隐忧。
再次睁开眼睛,房间内黑漆漆的。
房间里温度适宜,并不是空调的气味儿,是风。
风里面有倦怠的尘土味儿。
清凉的夏日傍晚,珍贵的风。
一觉醒来,舒服得像是脱胎换骨。
林优撑起身,扭头寻找陆泽。
他竟然也睡了,在另一张床上。
床头灯开着,他的脸一半明一半亮,毫无防备的样子。
林优突然觉得心疼。
她掀开被子,轻轻走过去,蹲下身,怔怔地看着他。
原来他睫毛很长,鼻子又这样挺。
他睫毛一动,林优吓了一跳,捂住鼻子不敢呼吸。
见他又睡熟,终于放下手。
站起来,将被子盖到他的身上。
陆泽在被子落下的时候,睁开了眼睛。
林优心虚得不敢看过去,仿佛怕他发现自己的偷看。
陆泽眸光深深,落在林优的手上:“不用急了,我们明天回去。
”
林优一顿:“为什么?”
陆泽沉默了很久,似乎在犹豫该不该告诉林优实情,最后他说:“我们出去吃饭吧。
”
林优看了下表,这才发现已经七点多了。
两个人走在热闹的小县城里。
江北县有点破,可是到处都热闹。
有夜市,也有小吃街。
两个人走走停停,林优胃口极好,买了很多吃的。
两个人一起坐在路边,陆泽看林优吃得开心,突然笑了:“也不知道你是怎么了。
”
林优一边咬着烤蔬菜,一边抬头:“我怎么了?”
她看到头顶上点亮的路灯,周围是一圈飞虫来回乱撞,长长的夜市里,林优突然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
陆泽认真地看着她:“青年志愿者协会的大部分年轻人,都是大学生。
而百分之八十,来自各个大学的学生会。
参加公益活动和项目,有助于申请奖学金,参加学生会竞选,在社会实践单上也是很漂亮的记录。
我这样说,你能懂吗?”
林优一愣,手上的食物掉回了盘子,她瞪着圆圆的眼睛,似乎一时间转不过来弯:“那你……也是……”
她听懂了,但是她不在乎别人,只想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也是为了那些所谓的“漂亮履历”参加公益项目。
陆泽笑了,十分轻松:“我没有参加学生会,也没有申请奖学金。
”
林优心里慢慢松了下来:“那我们明天为什么不去和他们会合?”
“因为已经有人,替代了我们的位置。
”陆泽干净修长的手指,落在黑漆漆的塑料桌上,有种格格不入的高贵。
林优突然失去了胃口。
她一时间了解到的讯息,和她之前以为的,相差太多。
“别想太多。
”陆泽拍了拍她的头,“不管是为了什么目的,大家一直不辞辛苦地在帮助别人,公益项目的目的就达到了。
不要钻牛角尖。
”
林优这才发觉自己的幼稚。
眼前的陆泽,已经不是那个葬礼上愤怒指责自己的少年了。
他沉稳、优秀,永远比自己快一步。
在每一个她身陷泥沼的时刻从天而降,将她打捞出来。
而毕业以后这一年,他迅速成长成一个豁达、成熟、稳健的男人。
他已经长大,而她还是个因为“心动”寝食难安的孩子。
或许他有没有恋人都并不是问题的核心,她一直不安的,恰恰是这里。
这一刻,林优察觉到了,面对陆泽,心里深藏的自卑。
“那……我们去探班吧。
”最后林优拿起纸巾擦了擦嘴,笑着说道,“哪怕不能参加支教项目,去探探班,鼓励一下大家也是可以的,对吧!”
林优笑得眉目弯弯,陆泽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