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钗珠簪一一插带。
她虽只封妃,但早有过特旨,位同皇贵妃例,享半后服制。
累丝金凤上垂着沉重的璎珞,每一摇动,便苏苏作响。
她似有倦色:“你去吧,这几日皇上偌若问起我来,只说我倦了,已经睡了。
”
赵有智答应了一声,刚退至门侧,如霜忽又一笑,叫住了他:“若是皇上忘了问起我,公公可莫也忘记了。
”
赵有智笑嘻嘻道:“娘娘这话说的,奴婢万万不敢。
”
如霜原本宠擅六宫,自从这日以后,倒一连数日未尝奉召。
这日在天秀宫的选秀,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主持。
皇帝对选秀之事并不热衷,亦未移驾天秀宫亲自挑选。
选秀是大典,循例应是皇后率诸妃主持,但后位空缺,淑妃慕氏暂摄六宫事,这样的大典,连晴妃亦抱病而来,如霜向来很少见着这位晴妃,所以格外客气,两人并席而坐。
下面另设一座,乃是皇帝新册的昭仪吴氏。
晴妃久在病中,早就看淡了荣宠,见着吴昭仪,只觉得艳光四射,不由注目良久。
如霜含笑道:“晴妃姐姐这样看着吴妹妹,叫吴妹妹笑话咱们姐妹没见过世面。
”
晴妃不由赧然,道:“吴昭仪与妹妹你容貌相似,倒似一对双生,所以我才一时看住了。
”
是相似么?
如霜微含兴味的抿起樱唇,轮廓身影是十分相似,但吴昭仪仿佛是一颗水银,流滚不定,闪闪烁烁,而如霜自己,倒似是一颗冰珠——纵然有水光,也是冷得凝了冰的。
如霜无限慵懒的微笑,因为主持大典,所以穿了大红翟衣,金丝刺绣的霞帔上垂下华丽的流苏,极长的凤尾图案,一直迤逦至裙。
袖口亦有繁复的金丝刺绣,两寸来阔的堆绣花边,微微露出十指尖尖,指甲上凤仙花染出的红痕被翟衣的红一衬,淡得像是片极薄极脆的淡红琉璃瓦。
静宏深远的大殿中,只听得见衣声窸窣,内监拖长了声音报着各人姓氏,父兄官职,成排如花似玉的容颜从眼前一晃而过,遵照典仪,无限恭敬的行下礼去。
如霜有一句没一句的与晴妃说着话,漫不经心决定着这些女子的去留。
逐霞有些茫然的俯视着那些亭亭玉立的少女,坐在这样高远的殿堂深处,仿佛跟她们隔着很远很远。
咫尺宫门深似海,如霜伸出扇柄,调着架上的鹦鹉,嘴角依旧含着那缕似笑非笑:“他让你来——你自己可曾想好了?”金笼架上的鹦鹉“呱”得怪叫了一声,扑扑地扇起翅膀来。
微风带起她鬓侧的碎发,那一刹那逐霞看到她描画精致的眉峰,仿佛春山般淡逸悠远,微微蹙起。
如今她已经高高在上,俯瞰着众生繁华。
但一切都隔着这样远,像她自己的声音,曾经遥远的、模糊的,仿佛是从另一个人的口中发出:“王爷于吴氏有大恩,逐霞不能忘恩负义。
”
仿佛过了许久,才听见如霜笑了一声,笑声极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