髦的女人,领着的小孩却鼻涕横流。
有穿着迷彩服的民工,工地的黄帽子还没摘下。
有边走边吵架的夫妻,还有扶着墙壁蹒跚的老太。
他们人生中短短的一瞬在此刻汇集,随即便像烟花般炸开,四散到各处。
袁生晴的眼神开始放空,手指在“左先生”三个字上来回划拉,像那些被关在园区太久,而得了抑郁症的动物。
那些动物失去肢体的支配能力,只剩下最表层的求生欲望。
求生使得它们反常。
这时,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一屁股坐在旁边,对着电话大喊道:”我真没钱啦,工资都交保险了,你上次不刚问我要过吗,这回找你爸爸去。
真的,我现在全身就剩一百五十,儿子,我求你了,你省点不行吗?”
袁生晴静静听着。
女人一扣上电话就开始哭,双臂曲起,交叉在脸前,肩膀有规律的抽动着。
走廊里的声音多而乱,可袁生晴依旧能听到她像海面波浪的哭腔。
不过除了他,没人再注意到。
袁生晴木着脸,一点点地撕着报纸。
哭完,女人使劲儿擤鼻涕,打了通新电话,诉说刚才发生的事情,短暂的停顿间,全被叹息和抽泣填满。
几分钟后,她放下手机,瞥了眼旁边,不自禁地破涕为笑,问:“你是西安人吗?”
袁生晴的目光立刻变得警戒阴沉。
女人指着洒落在他腿间的报纸碎屑,解释道:“这撕纸的手法和那边的人挺像,我在那边工作过,那边的人吃羊肉泡馍的时候也喜欢把馍掰成这样。
”
袁生晴变换神色,镇定地说:“哦,我不是。
”
“哈哈,真不好意思。
”
女人起身要走,袁生晴突然举起还没被撕掉的寻人启事,问道:“你觉得这张照片和我像么?”
女人不明所以,只盯着照片瞧,目光来回折返,最后摇摇头:“不像,怎么了?”
“没什么,刚才我朋友说我和照片很像,想打电话骗点钱花花,”袁生晴语气平静,“你觉得我朋友是不是很坏。
”
女人摆摆手,对此表示理解:“算啦,挣钱不容易,你那个朋友知道错就好。
”
她快步走掉,袁生晴垂下眼,用手指蚕食着余下的报纸。
护工经过,责怪道:“喔唷,年轻人不要随地扔垃圾。
”
袁生晴乖巧地嗯了声,捡起所有碎屑,单手捧着,沿着走廊逆着人潮寻找垃圾桶。
见到的人越多,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
可现在没有办法。
垃圾可以躲进垃圾桶里,他不行,个头太高。
电梯口各放置两只垃圾桶。
袁生晴给它们起了名字,一个叫关羽,另外那个叫秦叔宝。
他朝关羽走近,弯腰把碎屑全扔进去,再直起腰的时候,电梯门刚好打开,一双阴鸷的眼睛从中探出,砸在他身上。
“他妈的,原来你在这里!!!”
一听到声音,袁生晴掉头就跑。
逃跑一大禁忌往死路奔。
深谙此道的他拐进楼梯,挨层跑下去。
刚才那个人绝对是左一部!
他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怎么刚好在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