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锁?
人老。
个矮。
头秃。
家贫。
有同情的感觉。
有捐款的冲动。
美丽的大自然淡出,淡出,优雅的小自然淡入,淡入。
越来越有人烟的感觉了,小桥,小径,小花圃;大树,大房,大草坪。
如诗如画。
不再想抗议。
有诗为证: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
藤有了(不过是青的,但秋天到了,枯藤还会远吗?),老树有了,小桥有了,流水有了,人家有了,再加上我们的徐教授这只昏鸦,就凑齐了,正好合了马致远的意境。
以前只注意到“小桥流水”,却忘了“枯藤昏鸦”。
极美与极丑,生命与腐朽,以寻常人意想不到的手法揉合在一起,创造出意向不到的绝美。
昏鸦。
黄昏的鸦?还是老眼昏花的鸦?
无论是哪种,我们的徐教授都符合。
一个且老且矮且秃的孔子学院教授,瘦骨嶙峋,弓腰驼背,除了“昏鸦”,还真找不出更确切的ICON了。
莫非马致远是在美国A城的B湖湖畔写的“天净沙”?
房子真的没锁。
不紧闭,不洞开,不虚掩,而是半开着。
BALANCE?中庸?
推开前门,走进房中,仿佛走进名胜古迹。
墙上有字画,可惜水墨写意看不懂;沿途有卷轴,可惜龙飞凤舞识不得。
色彩,气味,格局,家具,都散发出一股浓重的文化气息,扑面而来,包裹着你,可以榨出你时髦衣衫下的无知与渺小。
气息?气氛?气势?气场?
卧室,厅,楼梯,典型的美国房屋格局,厨房里有个ISLAND,一头大,一头小,大小两头之间是无可挑剔的曲线,只有极品美女才会有那样柔滑得让人浮想联翩的曲线。
现代西方的构造美,古代东方的气势美,东西结合,内外夹击,厚重到伸手可触摸的地步,但又绝对不是以手TOUCH可以感觉到的东西。
仿佛是嗅到的,仿佛是听到的,仿佛是品尝到的,仿佛是传染到的。
呆了。
I’minawe!
这是一幢神奇的屋子,一切的一切,仿佛在向我传送着一个MESSAGE,一个宝贵的隐秘的永恒的MESSAGE。
不是语言的传送,不是代码的传送,不是任何一种有形的传送。
那个MESSAGE弥漫在氛围中,飘浮在空气里,包裹着我,冲击着我,向我的心辐射,向我的躯体辐射,向我的大脑辐射,我能感觉到,但我还不能解读。
我需要时间。
如果让我在这个氛围里生活三十天,我一定会解读出这个MESSAGE来。
在这里生活三十天?那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一个既古老又现代,既东方又西方,既简单又深奥,既严肃又浪漫的氛围。
一个又老又矮又秃的华人男子。
OHMYGOD!
有车开近。
更近。
停车。
熄火。
有人走近。
更近。
敲门。
推门。
昏鸦回来了!
我心撞击。
仿佛有磁场向四处辐射,被击中了,脸红心跳,头沉,抬不起来。
我在门边理绿豆芽,那是我将要用在我对本次晚餐的杰出贡献—凉面里的。
我喜欢干净整洁,我受不了绿豆芽的根从凉面丛中向我探头探脑的画面。
我反正没事干。
我在门边理绿豆芽。
感到昏鸦进来了,知道昏鸦进来了。
抬头。
世界上最动人心弦的微笑。
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