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鞋,觉得这一贫一富,形成的对比太鲜明了。
他在对她微笑,看着她,却仿佛是在问欢欢:“这是你静姑姑?”然后他才跟她打个招呼,“今天刚来的?”
他说的是普通话,而不是K县的话,也不是K市的话。
静秋不知道是不是该跟他讲普通话。
她的普通话也讲得很好,是学校广播站的播音员,经常被选去联欢会上报节目、运动会上播送稿件的,但她平时不好意思讲普通话,因为K市除了外地人,其他的都不会在日常生活中讲普通话的。
静秋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讲普通话,也许是因为跟她这个外来人才讲的吧。
她“嗯。
”了一声,算是答过了。
他问:“作家同志是从县城过来的还是从严家河过来的?”他的普通话很好听。
“我不是作家,”静秋不好意思地说,“你别乱叫。
我们从县城过来的。
”
“那肯定累坏了,因为从县城过来只能走路,连手扶拖拉机都没办法开的。
”他说着,向她伸过手来,“吃糖。
”
静秋看见他手中是两粒花纸包着的糖,好像不是K市市面上买得到的。
她羞涩地摇摇头:“我不吃,谢谢了,给小孩子吃吧——”
“你不是小孩子?”他看着她,象看个小孩子一样。
“我——你没听见欢欢叫我‘姑姑’?”
他笑了起来,静秋很喜欢看他笑。
有些人笑起来,只是动员了脸部的肌肉而已,他们的嘴在笑,但他们的眼睛没笑,眼神仍然是冷漠的,甚至是仇恨的。
但他笑的时候,鼻子两边现出两道笑纹,眼睛也会微微眯缝起来,给人的感觉是他的笑完全是发自内心的,不是装出来的,也不是嘲讽的,而是全心全意的笑。
“不是小孩子也可以吃糖的,”他说着,又把糖递过来,“拿着吧,别不好意思。
”
静秋只好接过糖,自我安慰说:“我替欢欢拿着。
”欢欢抢上来要静秋抱,静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一下就笼络住了欢欢的心,她有点受宠若惊,抱起欢欢,对他说:“大妈叫你回家吃饭的,我们走吧。
”
他伸出手,让欢欢到他那里去:“欢欢,还是让三爹抱吧,姑姑今天走了好多路,肯定累了——”
欢欢没反对,他走上来从静秋手里把欢欢抱过去了,示意静秋走前面。
静秋不肯,怕他走在她后面看见她走路姿势不好看,或者她衣服有什么不对头,就固执地说:“你走前面,我——不知道路。
”
他没再坚持,抱着欢欢走在前面,静秋走在他后面,看见他象受过训练的军人,两条长腿笔直地向前迈动。
她觉得他既不像他大哥志宏,又不像他二哥志刚,他好像来自另一个家庭一样。
她问:“刚才是你——在拉手风琴?”
“嗯,你听见了?是不是听出很多破绽?”
静秋看不见他的脸,但她感觉就是从他的背影,她都能感觉到他在微笑。
她不好意思地说:“我——哪里听得出破绽?我又不会拉琴。
”
“谦虚使人进步,你这么谦虚,进步肯定很快。
”他站住,微微转过身,“但撒谎不是好孩子,你肯定会拉。
你带琴来了没有?”他见她摇头,就提议说,“那我们转回我那里,你拉两曲我听听?”
静秋吓得乱摆手:“不行,不行,我拉得太糟糕了,你拉得——太好了,我不敢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