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家真是逊爆了,别人家都是把不同颜色的衣服分开来洗的。
”
凯特将一把缠绕的枝叶丢进垃圾袋里。
“别人家不是都清一色穿灰色衣服的。
”
凯特自己从来只穿深色和格子图案的衣服。
她不觉得穿什么衣服这个问题值得讨论。
吃晚饭时,凯特的父亲滔滔不绝地夸奖着她。
“咖喱粉是你自己磨的吗?”他问(每逢周五他们会把肉糜做成咖喱菜),“吃起来真是原汁原味。
”
“不是。
”她说。
“那么,或许跟你放的量有关。
我真喜欢这种辣味。
”
过去三天他都是这个样子。
看着真是可怜。
邦妮在吃一片芝士烤土司,一面上盖着青葱马铃薯片。
她坚持称马铃薯片就是她的蔬菜。
不错,就让她得坏血病死掉吧。
反正对凯特来说都一样。
有那么一阵,餐桌上唯一的声音就是咀嚼薯片的嘎嘣声,和刀叉碰到盘子的叮当声。
然后巴蒂斯塔博士清了清嗓子:“其实,”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其实,我注意到我们的报税单还放在这儿。
”
“没错。
”凯特说。
“啊,是啊。
我提起这个只是因为……我想起来报税单提交是有截止日期的。
”
“真的吗?”凯特说着惊讶地挑起了眉毛,“截止日期!真想不到!”
“我是说……不过可能你现在已经记住这点了。
”
凯特说:“你猜怎么着,父亲?我觉得今年你应该自己来算个税。
”
他的嘴巴张成“O”字形,眼睛盯着她看。
“你算你的,我算我的。
”凯特说。
她的个税再简单不过,实际上,她都已经搞定寄出了。
她父亲说:“哦,为什么……你很擅长这事的啊,凯瑟琳。
”
“我保证你能算出来的。
”凯特说。
他转向邦妮。
邦妮朝他淡淡一笑,然后她望向桌子对面的凯特,一只手捏成拳头挥向屋顶。
“滚,凯瑟琳!”她说。
好吧。
凯特还从未见过那阵势。
邦妮上了一位母亲的车,车里满载一群尖叫大笑的十几岁少女,她们探出每扇打开的车窗疯狂地招着手。
从车载录音机里传出鼓点声。
“你带了手机没?”凯特问,然后又为时已晚地补问,“你去哪儿?”
邦妮只是说了声:“拜啦!”接着就出门离去。
凯特给父亲准备好第二天要带的午餐,然后关灭厨房和餐厅的灯。
她父亲正在起居室里阅读期刊。
他坐在真皮扶手椅上,头顶上的台灯洒下一圈黄色的光晕,乍看之下他似乎心无旁骛,然而当凯特经过客厅时,他的坐姿却一下子变得僵硬了,他注意到了。
然而未待他开口和凯特说话,她就骤然左转,两步一个台阶地上了楼梯。
她听到身后传来皮椅的嘎吱声,但他并未试图叫住她。
尽管暮色尚未降临,她还是早早换上了睡衣。
浑浑噩噩忙活了一天,她感到精疲力竭。
刷完牙后,她望着浴室镜中的自己,任由自己的头向前倾侧凑近镜子,最后贴在镜子玻璃上面,她往里面看着自己的眼睛,从这个角度看起来,她的两个眼袋几乎和虹膜的颜色一般深。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爬上床。
她把枕头支在背后靠到床头板上,调整好台灯的阴影,然后从床头柜上拿起书读了起来。
她在看一本以前读过的史蒂芬·杰伊·古尔德[3]的书。
她喜欢史蒂芬·杰伊·古尔德,喜欢非虚构作品——关于自然历史或进化的书。
她不怎么看小说。
尽管时不时地,她也会津津有味地读一本精彩的时空旅行小说。
每当难以入眠之时,她总会幻想自己穿越时空回到寒武纪。
寒武纪远在5.42亿至4.88亿年前,那时唯一的生物体还只有无脊椎动物,而它们还没有一个是生活在陆地上的。
注解:
[1] AnatomicallyCorrectDolls,一种展露人体第一或第二性征的娃娃。
[2] 即日本枫树。
[3] 史蒂芬·杰伊·古尔德(StevenJayGould,1941—2002),美国著名古生物学家、科普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