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蕾西觉得奇怪。
发给新犯人的一本十页手册印着官方颁布的监规,其中第七条说:“严禁任何形式的性活动。
每间囚室不得超过四人。
每张床铺每次仅限一人躺卧。
”
事实与规定全然不同,犯人们都把那本手册戏称为“狱中笑话选”,在过去的几周里,特蕾西看到新犯人——鲜鱼——每天被带进监狱,一切都按原样重复一遍。
性习惯正常的初犯绝无幸免于骚扰的可能。
她们初来时都吓得战战兢兢,强悍淫荡的“母牛”们在那儿等着呢。
这幕戏就开始按部就班地演出了。
在这充满敌意的恐怖世界里,母牛显得友好,富于同情心,她会把看中的对象邀到娱乐室,她们一道看电视。
母牛去拉她的手,新犯人不敢拒绝,怕失去唯一的朋友。
新犯人很快会留意到,别的犯人再也不来缠她。
她越来越依赖母牛,她们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
最后不管母牛对她采取什么行动,她都只好迁就,以维持这宝贵的友情。
那些拒不屈服的新女犯会遭人施暴。
在入狱的头三十天内,百分之九十的女犯——不管是否情愿——都被迫卷入了同性恋活动。
特蕾西感到毛骨悚然。
“当局怎么会听任这样的事情发生呢?”她问欧内斯廷。
“这是制度造成的,”欧内斯廷解释说,“每个监狱都是这样,宝贝。
让一千一百多女人和她们的男人分开,她们怎么能不乱来呢?我们对别人施暴,不是为了性的满足,而是为了显示力量,证明自己是老大。
新鱼一进来,谁都想去尝鲜。
只有给母牛当‘老婆’才能得到保护,别人就不会再来缠你了。
”
特蕾西知道,欧内斯廷是最了解内情的。
“不光是犯人们乱来,”欧内斯廷又说,“看守们也好不了多少。
有条刚来的鲜鱼,她吸海洛因,犯了毒瘾,非得来一针不可。
她流着汗,浑身发抖。
好,女看守可以搞到海洛因,可是得拿点甜头来换,懂吗?于是鲜鱼只好委屈一次,这才换来过瘾的玩意。
男警卫更坏。
他们有所有囚室的钥匙,晚上高兴了走进门来,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们可能会让你怀孕,可他们能给你不少好处呢。
你想吃块糖?想见你的男朋友?那就先得让警卫尝点甜头。
这叫公平交易。
全国每所监狱都流行这一套。
”
“这太可怕了!”
“为了活命呗。
”室顶的灯光照着欧内斯廷的秃头。
“你知道为什么不许我们在牢里嚼口香糖吗?”
“不知道。
”
“因为姑娘们用口香糖粘住门锁,这样门就锁不严实,晚上她们就可以溜出来幽会。
姑娘们也许是干了傻事,害我们吃不成口香糖。
可她们是既傻又聪明。
”
监狱里盛行“恋爱”之风,情侣必须遵守的规矩比外边还严。
在这违反自然的世界里,人们假造出丈夫和妻子的角色来扮演。
这里既然没有男人,就得由女人来充当丈夫。
当丈夫的女人得改名字。
欧内斯廷改成欧尼,苔西改成台克斯,芭芭拉改成鲍勃,凯瑟琳改成凯利。
丈夫们剪短发,或剃光头,不做家务活。
妻子们打扫囚室,替丈夫做些缝补浆洗的事。
洛拉和波莉塔则拼命在欧内斯廷面前争宠,互不相让。
有时醋罐子打翻,往往要动武。
若是发现妻子打量别的“男人”或是跟“他”在院子里说话,丈夫就会大发雷霆。
情书在狱中来往频繁,由“垃圾耗子”们递送。
情书折成小小的三角形,称做风筝,可以方便地藏在胸罩或鞋子里。
特蕾西看到,在食堂里或是在上工的路上,当女犯们擦肩而过时,风筝就从一个人之手传递到另一个人手里。
特蕾西还时常看到犯人跟看守搞恋爱。
这是出于无奈而委曲求全的恋爱。
犯人的一切都得仰靠狱中的看守:她们的伙食,生活待遇,有时连生命都操在看守们的手里。
特蕾西要求自己硬起心肠,不去怜悯任何人。
性活动日夜在狱中进行:在浴室、厕所,囚室。
属于看守的“妻子”们夜间被放出牢笼,溜到看守居住的区域。
熄灯之后,特蕾西总是捂住耳朵躺在铺上,不想听到那些声音。
一天夜里欧内斯廷从床下取出一盒爆米花,撒在囚室外边的走道上。
特蕾西听见其他囚室的犯人也在撒爆米花。
“怎么啦?”特蕾西问。
欧内斯廷转头不客气地说:“少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