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面的掌柜黑小三正百无聊赖地守着沸腾的大汤锅。
他随眼一瞥那最后一个客人,知道今晚再也卖不出一碗面去。
不过,酒倒是还能卖出些去。
那客人一边胡乱地推着自己面前的面碗,一边低声喊着:酒,小二,再来三两白干。
黑小三倒了二两最劣的白干,又搀了一两水,晃匀了,往桌上一扔,也不顾酒液四溅,回头就想离开。
卖这种又烧喉咙又上头的老白干,黑小三实在没什么赚头。
可是有一只手在后面拍了拍黑小三的肩膀:我不喝搀水的酒。
黑小三回过身,刚想发作,却看见拍他的并非醉酒的客人,而是一个青衣折扇的青年。
那青年将手中折扇平放在桌上,缓缓坐到那客人的身边,捏住一把小银刀修起了指甲。
那正是舒十七。
他重复道:我不喝搀水的酒。
上一点好酒,有什么上什么。
他儒雅俊逸的气派让黑小三慌忙点头,一溜烟跑到后面,取了最好的石酿春出来。
藏的时候还是短了点,只能凑合着喝。
不是春天酿的,石酿春也就名不符实了。
舒十七闻着酒香微微摇头,挥手让黑小三退下去。
阿莲,舒十七自顾自地斟酒道,你今日叫我来,如果只是醉成一摊烂泥,就枉费我推却了一场无边风月。
那个客人却没有回答他,只是摸索着举起面前的酒杯,一仰脖,将那杯石酿春灌进了嘴里,然后喃喃道:好酒!
只见一张消瘦而苍白的脸,一把乌黑却失去了光泽的长发,一对大而无神的眼睛。
一点油灯下,叶莲还是美丽的。
但最美的,却是她那酒后柔艳如桃花的嘴唇。
舒十七的手轻轻摸上她的长发,顺着长发又摸到了她空荡荡的耳垂,然后是她消瘦的面颊:唉,耳环也当掉了么?看来你又把钱花光了。
不要碰我!叶莲猛地抬起头来,狠狠打掉了舒十七的手。
她苍白的脸颊上染了酒色,有一种病态的美丽。
舒十七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端起酒杯小小地抿了一口:我只是不想我熟悉的杀手们都活不长,你活不长,我也就少了赚钱的机会。
阿莲,酒会伤身。
不要你多说!叶莲不耐烦地对舒十七吼道。
我可不想多说,舒十七摇着扇子轻声道,我也没那么多时间。
我的钱又花完了,有没有新的生意?叶莲的声音低了下去。
有!东市有一个屠夫,出五十两银子,要杀和他争地盘的一对兄弟。
知府的师爷蔡先生,要请人上京去杀章台御史,酬金是五百两黄金。
大户崔家的二姑娘红叶,要出三十两银子杀她的负心人李秀才。
还有绸缎庄的赵太夫人,要出一百两银子找人杀一个南桥底下的大姑娘,那姑娘怀了她儿子的骨肉,缠着她儿子不放。
舒十七一边说话,一边不慌不忙地摇着折扇,可惜,除了刺杀章台御史的一单生意,其它的钱都很少,你也是峨眉山回风舞柳剑数一数二的高手,请得起你的人实在不多。
而刺杀章台御史的生意,酬金虽然丰厚,却怕你抽不开身上京去。
我不能离开开封,蓉蓉不能没有人照看。
叶莲双手拢着酒杯,喃喃地说着。
她一不小心呛了一口酒,咳嗽个不停,苍白的脸整个儿涨红了,好像要咳得背过气去。
舒十七一边拍着她的背帮她镇咳,一边叹息道:我说的不是?酒会伤身。
你知道什么?叶莲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