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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潘文子契合鸳鸯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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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你还要推托不成?”大凡事最当不过歪厮缠。

    一个极正气的潘文子,却被王仲先苦苦哀求,又做出许多丑态,把铁一般硬的心肠,化作绵一般软,说道:“人非铁石,兄既为我情愿不娶,我若坚执不从,亦非人情也。

    慎厥终,惟其始,须择个好日子,治些酒席,权当合欢筵宴,那时方谐缱绻。

    ”仲先笑道:“不消贤弟费心,阿兄预先选定今日,是会亲友结婚姻的天喜上吉期。

    日间与贤弟八拜为交,如今成就良缘,会亲结婚,都已应验,更没有好是今日。

    适来小酌,原是合卺怀的筵席,但到后日做三朝便了。

    ”文子笑道:“原来你使这般欺心远计,我却愚昧,落在套中。

    ”仲先道:“我居楚,你居吴,会合于越,此皆天意,岂出人谋?”说罢,二人就同床而卧。

    自此之后,把读书上进之念尽灰,日则同坐,夜则同眠,比向日光景,大不相同。

    他两个全不觉得,被人看出了破绽,这班同窗朋友,俱怀妒意,编出一只挂枝儿来,唱道: 王仲先,你真是天生的造化。

    这一个小朋友似玉如花,没来由被你牵缠下。

    他夜里陪伴着你,你日里还饶不过他,好一对不生产的夫妻也,辨什么真和假。

     王仲先、潘文子初时听见,虽觉没趣,还老着脸只做不知。

    到后来众友当面讥诮,做鬼脸,连两个家僮也看不过许多肉麻,在背后议论没体面。

    只落得本房和尚,眼红心热,干咽涎唾。

    两人看看存身不住。

    那知这只挂枝儿,吹入了龙丘先生耳中,访问众学徒,此事是真是假,众学生把这些影响光景,一五一十说知。

    先生大怒,唤过二人,大骂了一顿没廉耻,逐他回去,不许潜住于此,玷辱门墙。

    王仲先还有是可,独羞得潘文子没处藏身,面上分明削脱了几层皮肉,此时地上右有一个孔儿,便钻了下去。

    正是: 饶君掬尽钱塘水,难洗今朝满面羞。

     王仲先、潘文子既为先生所逐,只得同回寓中。

    这些朋友,晓得先生逐退,故意来探问。

    文子叮咛了和尚,只回说不在。

    文子跌足恨道:“通是这班嚼舌根的,弄嘴弄舌,挑斗先生,将我们羞辱这场。

    如今还是怎地处?”仲先道:“此处断然住不得了。

    我想贤家中,离此不远,不若同到府上,寻个幽僻所在,相资读书,倒也是一策。

    ”文子道:“使不得,两个家僮尽晓得这些光景,回去定然报与父母知道。

    或者再传说于外,教小弟何颜见人!我想那功名富贵,总是浮云,况且渺茫难求。

    今兄既为我不娶,我又羞归故乡,不若寻个深山穷欲,隐避尘嚣,逍遥物外,以毕此生。

    设或饮食不继,一同寻个自尽,做个生死之交,何如?”仲先大喜道:“若是如此,生平志愿足矣。

    只是往何处去好?”文子道:“向日有个罗浮山老僧至此,说永嘉山水绝妙,罗浮山隔绝东瓯江外,是个神仙世界,海外丹台。

    我曾与老僧说,异日我至永嘉,当来相访。

    老僧欣然领诺,说来时但问般若庙无碍和尚,人都晓得。

    当时原是戏言,如今想起,这所在尽好避世,且有此熟人,可以倚傍。

    ”计议已定,将平日所穿华丽衣服、铺程之类,尽都变卖,制办了两套布衣,并着粗布铺盖,整备停当。

    仲先、文子先打发勤学、牛儿,各赍书回家,辞绝父母,教妻子自去转嫁。

    然后打叠行装,别了主僧,渡过钱塘江,从富一陽一永康一路,先到处州,后至永嘉,出了双门,繇江心寺口渡船,径往罗浮山,访问般若庵无碍和尚。

     原来这老和尚,两月前已回首去了。

    师弟无障,见说是老和尚相知,便留在庵中。

    文子就央他寻觅个住处,凑巧山下有三间房屋,连着十数亩田,许多山地,一齐要卖。

    文子与仲先商议,田为可以膳生,山地可以做坟墓,余下砍柴供用,一举两得。

    遂将五十金买了这三间房屋,正中是个客坐,左一间为卧室,右一间是厨灶,不用仆人,两个自家炊爨,终日吟风弄月,遣兴调情。

    随又造起坟墓,打下两个生圹,就教佃户兼做坟丁。

    不过月间,事事完备。

    可惜一对少年子弟,为着后一庭花的恩爱,弃了父母,退了妻子,却到空山中,做这收成结果的勾当。

    岂非天地间大罪人,人类中大异事,古今来大笑话!诗云: 从来儿女说深情,几见双雄订死盟。

     忍绝天伦同草腐,倚闾人尚望归旌。

     话分两头。

    且说勤学、牛儿两个仆人,奉了主人之命,各赍书回家。

    牛儿本是村庄蠢人,连夜搭船去了。

    勤学却是乖巧一精一细,晓得被龙丘先生斥逐这段情由,却又不想回家,倾倒将衣服变卖。

    制办布衣,像要远去的模样。

    正不知要往何处,心里踌躇道:“须暗随他去,看个着落,方好归家。

    ”因此悄地叮咛了和尚,别了牛儿,潜住在寺里。

    又想起身上虽平日刻剥了些银钱,往来盘川不够,就把几件衣服,卖与香公凑用。

    等到文子、仲先起身过江,勤学远远随在后面,下在别只渡船,一路不问水陆,紧紧跟定,直至罗浮山下,打听两个买下住处,方才转身,连夜赶到家中。

    不想半月前,潘度与文子丈母,都是疫病身亡。

    其母蕙娘,因媳妇年纪已长,又无弟兄亲族,孤身独自,急急收拾来家,使人到杭州唤儿子回来支持丧事,要乘凶做亲。

    仆人往回十来日,回报:“一月以前,和着同读书襄一陽一姓王的,不知去向。

    ”急得个蕙娘分外悲伤,终日在啼啼哭哭。

    正没做理会,恰好勤学到家,只道喜从天降,及至拆书一看,却是辞绝父母,弃家学道,教妻子转嫁的话语。

    蕙娘又气又苦,叫地呼天的号哭了一回,方才细问勤学的缘故。

    勤学在主母面上,不好说得小官人许多丑态,只说起初几个月着实用功读书,后来都被襄一陽一姓王这个天杀的引诱坏了,被先生一场发作,然后起了这个念头,径到罗浮山居住。

    并说自己暗地随去,看了下落,方才回转许多话,一一尽言。

    蕙娘听罢,咬牙切齿,把王仲先千万万剐的咒骂一场。

    心里没个主意,请过几位亲戚商议,要去寻他归家。

    又说:“这样不成器的东西,便依他教媳妇转嫁人去,我也削发为尼,倒也干净。

    ”内中有老成的说道:“不消性急,学生子家,吃饭还不知饥饱,修什么道,再过几时,手内东西用完了,口内没有饭吃,少不得望着家里一溜烟跑来。

    如今在正高兴之时,便去接他,也未必肯来,白白折了盘川。

    ”蕙娘见说得有理,安心等他自归不题。

     且说牛儿一路水宿风餐,不辞苦辛,非止一日,到了湘潭家里,取出书来,递与家主。

    王善闻未及开看,先问牛儿:“二哥这一向好吗?”牛儿道:“不但二哥好,连别人也着实快活。

    ”善闻道:“这怎地说?”牛儿将勾搭文子的事,絮絮叨叨,学一个不止。

    善闻叹口气道:“都是张三老断送了这个儿子也。

    ”拆开书来看时,上写道: 男仲先百拜: 自别父母大人,来至杭州,无奈天性庸愚,学业终无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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