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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完结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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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陈生如今心乱如麻,脑子里除了曲清池什么也没有。

     萧疏等了等,第一次笑了,脸上笑容有三分了然,三分落寞,他说:“陈生。

    ” “如果我留下来,我能算作什么?” 没听完这句,陈生站起来,挪动着并不灵活的身体,全凭着一口气不倒下,只想去曲清池消失的地方。

     他不能把曲清池一个人留在那里,让他一个人守着没有过去的墙。

     风声呜呼,等待无果,萧疏收起目光,那双漂亮的金眸停在空中,注视着空中浮云缓缓移动,终于释然了。

     他想,他是曲清池分出的一部分,可曲清池在与不在他都不会是曲清池; 他取代不了曲清池,融不进去陈生的生活,也不能踏进他们相熟的领域; 他是曲清池又不是曲清池,身为一个影子,他注定无法得到曲清池的一切,他只能做一个最不像曲清池的陌路人,日后陈生面对他,只会想起曲清池…… 其实原来的他也有守着这样也可过活的心思,直到他来到千目蛛的洞穴,直到他见到了陈生落下的腰带,直到他知道陈生曾经想要回来找他……自此之后,再想回到从前就是不可能的了。

     萧疏也不想生活在不被陈生看重,不被他正视的日子。

     他不想作为一个影子生活。

     于是萧疏拉起来陈生,说了一句:“你知道我是什么吗?” 陈生一声不吭,整个人透露出一种将死的消沉。

     萧疏不喜欢他如今的表现,移开眼睛,淡淡道:“我是曲清池分出来的一部分,算是他的一个容器。

    我跟他有特殊的关联,因此我可以与他交换神识,把他的灵魂调转到我的身体里,以我自己作为路引,切断他和镜像的联系。

    ” “不过,我不能肯定我这样做一定会成功。

    ”他说到这里,也像是曲清池离开前那般,第一次大胆伸出手摸上陈生的眉眼,看着眼前因为神识受损开始五感全失即将昏过去的陈生,卑微又认真地说:“陈生。

    ” “就给我留一个牌位。

    ” “就放在你们日后的家中。

    ” “牌位上记得写上萧疏。

    是叫萧疏,不是心魔,也不是剑魂。

    ” 什么萧疏?思绪混乱的陈生无力深想,他乏力的晕死过去,直至最后也没有说行与不行。

     而在陈生昏死之后,萧疏站了起来。

     立在天地间的身影孤独像是一棵枯树。

     地上残留着点点血痕和一把沾了血的刀。

     当郭齐佑和白烨跑过来的时候,他们看到的就是陈生和胸口带着十字血痕的虚泽躺在一旁。

     两人见此连忙围了上去,他们喊着这两人的名字,谁也没有注意到地上的血痕与虚泽现在的位置对不上。

     当然,谁也不知道,有一个人消失在这世上。

     而那个人总是很安静,安静到旁人经常会忘了他。

     往事如烟,尘埃落定后,一切归于平静。

     生活在新世界里的人并不知道如今的世界变了样。

     在陈生的操纵下,这段有关望京、陈生曲清池等人的记忆被封藏。

     城外寺院的青石板上,林间的羊肠小道,城内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热闹温馨的烟火气。

    白驹过隙,几十年已过,望京城南街道变化不大,只是岁月蹉跎,如今住在街道上的人早已变了模样。

     老的住户离去,自然有新来的住户到来。

    新来的住户不了解城南的情况,只是在路过门庭老旧的陈府时,会听到这样的话—— 据说,这户陈家出了一位进士,可不知为何,这人考上了进士,却没有在朝任职。

     旁人不解,有人猜测,说他得罪了京中的权贵;有人猜测,说他家中有一个病人,他是为了照顾这人才整日闭门不出。

     关于这个陈家,城南的猜测不少,可真相到底如何,谁也不敢去问。

     哗啦一声响起,一双不在年轻的手放入铜盆。

     水波扩散,打乱了映入水中的白发,遮住了对方的脸庞。

     手指轻轻搓揉了几遍白帕子,温柔平静的眼眸停在床上,双手用力,很快拧干手帕来到床边。

     年迈的陈生面容变化不大,只是脸上多了几道深纹、几条浅痕。

    他将凡人该有的未来写在脸上,弯着腰,垂下眼帘,给躺在床上的白发男子擦了擦脸。

     虚泽面容安详,那张绝美的容颜十年如一日,没有一点变化。

     他依旧是那么漂亮,只可惜那双眼睛从换界之后便再也没有睁开。

    如今几十年已过,他安稳得就像是睡死了一样。

     陈生守着守着,不小心白了发、弯了腰、花了眼睛、开始跟着变得嗜睡起来。

    而当陈生年纪大了之后,陈生才恍惚地想到,他如今是个凡人,可曲清池还保留着虚泽的一面…… 他是不老不死的神君,他却只是一个会老会病的凡人。

     如此看来,他似乎终将是对方生命里的一个过客。

    只是不知道对方在他死后会不会醒来…… 其实每每想到这里,陈生就不能安心。

     在他守着虚泽的前二十年里,他想着盼着,只希望虚泽睁开眼睛。

    不管是长篇大论的诡辩,还是不知羞耻的胡言,只要能说话就行。

     可这个念头在他守着虚泽的后三十年里发生了变化。

     他又不希望虚泽醒过来了。

     他想,如果他终究要离去,那么曲清池的时间最好就停在这里。

     离别数次,对他们来说已经够多了。

    他们没有必要继续生离死别的步骤,全当那年那一别,就是最后的一别好了…… 只是,心中,到底是有些不情愿。

    是以离别后的每一日,都会被陈生耐心的记下。

     如今已是六月,从千衫寺里移来的佛铃花开了。

    朵朵白花簇拥着黑色的枝干,花飞蝶舞,留一院清香,平和的氛围让人只想躺在窗前晒晒太阳。

     跟虚泽低声说了片刻话,陈生坐在虚泽的床边,忍不住打了个盹,只是陈生刚刚睡去,就感受到一双冰冷的手贴了上来。

     他吓了一跳,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只可惜花白的头发挡住了浑浊的眼球,导致他一眼看去没有看见人。

    他稳了稳神,撩开眼前碎发的一瞬间,竟是瞧见了虚泽白得近乎发亮的脸庞。

     就像是两人离别那日一样。

     突然醒来的虚泽默不作声,只盯着陈生的脸庞,像是想把陈生的面容刻入心底。

     陈生心口一跳,他惊讶地看向对方,过激的情绪在对上对方的面容时,逐渐变得平和。

     虚泽不太喜欢说情话,情绪表情的变化也不大,可陈生就是能通过虚泽的各种眼神看出他的心思,知道他也想他了。

     两人再次相见,恍如隔世。

    虚泽看着陈生,只说了一句:“你老了。

    ” 有关时间的这声轻叹落在陈生的耳中,像是在告诉陈生,他们又要迎来另一个离别。

     陈生心中苦涩难忍,正想说话,却感受到有什么轻柔的东西落在了头上。

     头脑因为这份意外忽然变得清明。

     紧闭双眼的陈生身体一震,很快从梦中惊醒。

    此刻房中没有出现任何变化,虚泽还躺着,窗户还开着,自然也没有那句他老了…… 可他确实老了。

     老了两字落下,宛如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

     一旁的佛铃花落在手背上,扰了他不知是坏是好的梦。

     许是需要好好的平复一番,陈生捡起手背上的花,拿着外衣来到门前,背靠着那棵佛铃花树,静静地看着对面的街道。

     街上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在奔向不同的命运。

    而陈生的命运在很多年前就结束了。

     于是,他没有可以奔走的地方。

    他瞧着街道上不断经过的人,最后只觉得双眼越来越沉,似乎又要梦一场。

     而老人嗜睡并不是好事,陈生想到这里,苦笑一声,只觉得最近的身体越来越不听使唤。

    这时,木棍敲打地面的声响传来,坐在大门前的陈生抬起头,望向声响传来的地方,发现了一个高瘦的木偶人漫步在街头小巷。

     木偶四肢修长,披黑色的斗篷,肢体动作僵硬,高瘦的宛如移动的竹竿。

     陈生一眼看去就知对方是什么情况。

     这人怕是生前死后执念过重,心中放不下过往,宁可不转世也要留在人间,完成生前的某个执念,并为此可以做出交换代价的鬼魂。

     像是这种类型的鬼魂,死人的身体他们一般用不了,大多数的亡魂都会选择抢夺活人身躯。

    而看他的样子,他怕是不愿抢夺人身,因此选了最不好的木头寄魂结咒。

     这还是一个宁可使用不灵活的身体,也不愿害人的鬼魂。

     倒是个品性不错的人。

     因为这点,陈生收起了敌意,他见木偶的骨节处不断有金光溢出,知道这人死前怕是一个行善积德、地位不低的人物。

     而他的遗愿想来是完成了。

     要是遗愿没有完成,他的身体不会散开,金光不会从木头中流出。

    而灵魂消散,则说明他要消失了。

     陈生不知道他清不清楚自己要走了,陈生也不想去告诉对方他将离世的情况。

     木偶抱着一个木箱子,行动迟缓,慢吞吞地朝这边走来。

     陈生没有动手赶他离去的意思,却不料这人会来到他的面前费力地坐了下来。

     在吱嘎吱嘎的声响中,木偶将木盒子放下,明明没有五官,说不出话,但陈生总觉得他是喘了一口气,好似走累了一样。

     也是,拖着这个身体,没人会不累。

     与木偶相同,拖着年迈的身体,陈生也觉得累。

    而人一累,就想睡觉。

    加上陈生不是个话多的人,所以他没有去问木偶为何坐在这边。

    没有五官的木偶也没有与陈生交谈的意思。

     此刻他们两人坐在门前,一个左边,一个右边,都在看着街道上行走的人们,谁也没有打破平静局面的意思。

     坐着坐着,身体冷了下来。

     不知怎么回事,昏昏欲睡的陈生忽然想到了苏河死的那夜。

     那日的他和金羽就这样坐在门前,坐了一夜。

     而如今苏河金羽都不在了。

     他们走了不知道有多久…… 在心里细细算着他们离去的日子,陈生眯起眼睛,想着念着,只觉越来越困。

     实在抵挡不住睡意,陈生困倦地闭上眼睛,在风起云动白花飞舞的时候,想起了他的一生。

     时至今日,他仍记得威后的脸,也还记得春英走前与他说过的话。

     他没有对不起威后的养育之恩,也没有对不起春英的教导。

     他记得金羽,记得金羽对他说去吧,也记得苏河,可苏河却在问他,为何不替自己报仇。

     声音到了这里变了味道。

     他又梦到了其他尊上,此刻他们都站在他的面前,谁也不说话,似乎都在指责他。

     而他就和末夭一样,面对着过往,他们不敢回头。

    他们都不觉得自己为了世人抛弃好友是对的,只是当时的他们已经没了退路。

     不过这个理由并不足以磨平过往,他们也过不了自己这关。

     所以陈生知道自己和末夭一样,他们都不该梦到过往。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在心里出现,他的右手就被人拉住往上提了一下。

     熟悉的气息从身侧传来,陈生猛地回过头,竟是看到金羽出现在他身侧,拉着他的右手,给他戴上了一件东西。

     没有去看手上的东西,陈生只看着金羽的那张脸。

    而金羽则朝着他了无心事地笑了笑,似乎无声地问他,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你在看什么?” 金羽放轻声音,态度与过往一样。

     这么多年陈生不管多累多烦都没有什么想哭的情绪,可如今一见到金羽,他的悲伤疲惫一下子冲垮了他,他忽然觉得有些委屈,有些难过。

     他张开嘴,想跟金羽说他保住了主次世界的人,他也想说为了这件事死了不少人,他更想说那嗜睡的虚泽就像是睡死了一样。

    而这些话到了嘴里,最后只剩下一句:“兄长?” 金羽认真地说:“我在。

    ” 随着这声我在,陈生所处的环境突然有了变化。

     金羽就像是他生命中最温暖的阳光,他带着驱散一切寒意与黑暗的光出现,包围了陈生的世界,成为陈生可以休息的避风港。

     陈生望着那双被金羽拉起的手,亲眼看见那双变老的手正在变回之前的样子。

     宛如拉着幼年的日桥。

     金羽耐心地带着对方离开黑暗,两人慢慢地走着,走着走着来到了海洲,来到了属于过去的每一个地方,最后陈生看到宁州的宫殿。

     似乎到达了目的地,金羽松开手,让陈生去推开面前的那扇门。

     陈生迟疑了一下,缓缓伸出手。

     随着吱嘎一声响起,门后的烛光落在了陈生的脸上,那双无精打采的眼睛,在触及门后的风景时微微瞪大。

     放在门上的手不自觉地放了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长桌,以及除了他之外的二十多位尊上。

     不应该说是除了他,而是除了他和虚泽末夭与苏河之外的所有人。

     陈生看到这里,盯着檀鱼的脸,迟钝地想到这些人聚会的时间怕是在苏河死后、大战开始前。

     可据陈生所知,在苏河死后,他们这群人就应该没有再聚了。

     现在这张桌子上有虚泽一方的尊上,有金羽一党。

    按照当时的情况来说,他们早已剑拔弩张,没有心平气和相处的可能性。

    所以陈生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

     看到这里,陈生不明所以,只能将茫然的目光放在坐在主位的金羽身上。

     沉稳优雅的金羽自是看不到对面的陈生,他心平气和地说:“这就是我猜想的情况,只是是对是错,我不知晓。

    ” 陈生听到这句,猛地瞪大了眼睛。

     金羽说完这句,大殿寂静无声,许久之后,执凤说:“这未免太荒谬了。

    ” 金羽道:“能戏耍各位先主,能让日桥和末夭闭嘴去构陷虚泽,能让虚泽面对诬陷闭口不谈的事情早已说明,我们的对手强过我们太多。

    苏河的死就是一个信号,我相信但凡有一点办法,他们都会说出真实情况,不会放弃寻求我们的帮助。

    ” 檀鱼不解:“可事情要是真是你说的那样,那我们岂不是……” 金羽打断他:“不是死路,若是彻底没有办法,他们三人不会闭口不言。

    能同时封住他们的嘴巴,让他们认可如此行事的原因,只有可能是生机在战后,而我们必须要打。

    ” 妄念沉吟片刻:“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什么都不问,只按照他们设想行动,他们所谋之事就能成功?” 岳水皱眉,“可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金羽说:“具体的事情我也不知道。

    ” 檀鱼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说:“你不知道?我看你的样子,像是什么都猜到了!要是连你都不知道,我们又要如何?” 金羽听到这里霍然起身,他环视着周围好友的脸,认真又残忍地说:“你们都听好,他们不说,肯定是要我们装作不知道,因此这件事我们无法验证,目前已知的一切不过都是我的猜想!是以,这件事能不能成功我不知道,按照他们如此安排,按照历代先主的下场,谁能活到最后我不知道,成功率有多少我也不知道,之后又会如何我还是不知道。

    ” 长夜听到这里猛地站起,“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要我们怎么办?” 金羽平静地说:“赌。

    ”他的眼神锐利,“赌,他们能搏出一条路来。

    ” “赌,愿不愿意信他们。

    ” “但赌之前我要先说清楚,我们对未来一无所知,所以赌局的结果我们不能确定。

    我如今只知道能让他们三人同时闭嘴,选择走上先主老路的情况必然是十分严重。

    我坚信,但凡他们有一点办法,或是情况不严重,他们都不会如此。

    ” “因此我做了一个简单的设想。

    我想,日桥看重我超过自己的命,虚泽看重日桥超过自己,末夭可以为了执凤豁出命。

    这三个都不怕死的人聚在一起,竟然同时妥协了……那我只能去想,如果他们不这样做,恐怕会有什么很大的伤亡出现。

    想小些,我们都会死;想大些,世人消亡。

    不过,比起前者,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 金羽说完这点,殿内再次变得安静。

     金羽给了他们思考的时间,等他们再次看向他时,他说:“不过说来说去,这些都是我根据他们行为的一种猜想,我不能说我一定就对,但我信日桥,我信虚泽,我信末夭,我就信我的判断。

    ” “而你们不同,你们可也以选择不赌,赌不赌的决定权在你们手里。

    ”金羽说完这句,背着手来到门前的位置。

     说来也巧,他站的位置正好离陈生一步之遥。

     背着光的陈生默默地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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