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洒洋洋都是他的文字,用词谨慎,态度小心,沉河尽量不让人感到不适。
事实上,他也做得很好,一直以来,社交技能都是他的强项。
他发完以后,屏息等待着朝倦的回复。
然后,朝倦回他一句简短的:“是,分手了,其他不要多问。
”
之后就不再回答。
沉河心像是掉进冰窟窿里。
他不知道这背后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难怪,难怪。
难怪严永妄心情这样不好。
……
然而事实却只是,严永妄因为朝灵犀的离开而感到伤心。
他遭遇了第二次离别,比起第一次好在,朝灵犀留下了只言片语,没有不告而别。
他写字,说他爱他,问他会不会像是想念严蚩、施献缘一样想念他。
他留下来的那个小雪人,被严永妄放在了那套房子里。
每个月的水电都没有停,时不时,他会去那套房子里转一转,开开冰箱,看看小雪人,再环顾一下朝灵犀留下的东西。
朝灵犀留在这个世界里的东西不多不少,花个几十分钟就能看完。
他的那件外套——曾经被朝灵犀偷摸摸穿走,放在了衣柜里,好好挂着,旁边还放了樟脑丸,怕天气热了,有虫子。
他网购买来的仙人掌盆栽,生命力还好顽强,半个月来浇水一次,还活得特别青葱。
墙上挂着的山水图,模板打印出来的,风景倒是很好,不过严永妄一眼就知道这是网图。
朝灵犀说他很喜欢这个山水图。
于是他每次去看小雪人的时候,都会特意多看看那个山水图。
……
八月,祭拜父母的日子。
安城下雨,下得很大。
沉河讨厌下雨天,因为他觉得下雨天会让严永妄伤心难过。
天气总能影响到人的心情,严永妄二十六岁那年,来祭拜父母时,也下过雨,他那时候打着伞,不知道有没有哭。
这回,沉河默契地留给他时间,让他在墓碑前独自和父母说了很久的话。
他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那道穿着黑色外套的年轻男人,慢慢弯下腰,摆好一束花。
白色的花瓣沾湿了雨水,他的侧脸很英俊,眼睫低垂,喉结轻轻吞咽了一下,然后他正面背身过去。
沉河就看不到他的表情了。
待他过去,已经是很久之后。
严永妄盘腿在墓碑前,外套压在腿下,伞被他撑得有点歪斜,雨水落进来,他的发顶有点潮湿。
这回,沉河惊痛地发觉,他的眼眶是红的。
“……”沉默到,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一会,沉河小声说:“你还好吗?”
他年轻的,从没见过他哭过的老板点了点头,沙哑告诉他:“我很好。
”
沉河担心地看着他离开,离开以前,他还试图笑一下,可惜没能让沉河感到放松。
严永妄说:“外套借你坐一坐。
”
“一会还给我。
”
沉河不敢眨眼,看着他撑着伞回到车旁边,背影挺拔,但他总觉得他是脆弱的。
墓碑很冷,雨水倾撒后,再触碰都是心惊的凉。
沉河慢慢地盘腿坐在严永妄的外套上。
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过了很久,才说:“夫人、先生。
”
“小少爷今天哭了。
”
他说着,眼眶也慢慢地红起来,湿润的,像是藏了晨雾的湖水,他很用力地压抑声音,说:“我该怎么样才能让他开心起来呢?”
他也不知道答案,或者,换种说法……
从几年前,严蚩、施献缘因飞机失事而意外去世起,他的小少爷就很少有过纯粹开心的日子。
小少爷的人生,仿佛从几年前遭遇分水岭。
此前是快乐、奢侈的人生,父母健在,他拥有坦荡平安的人生大道;在那之后,是坚忍、冰寒,痛苦,只能和他相依为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