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你也会嫌的!”
程殊楠一下子愣住了。
九岁的小女孩脸上有同龄孩子少见的成熟和悲伤,前期的居无定所和后来的收容中心,都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害。
她不相信还有人会爱她。
程殊楠在某一刻突然从程安安身上看到自己,是惶恐的无助的,却在人前强撑着镇定,实则全身上下早已碎得像纸,一戳就破。
“小叔怎么会嫌弃你呢?我这么辛苦带你回来,就是希望你好好生活。
”程殊楠苦笑一声,“安安,我现在只有你了,还怕你嫌弃我呢。
”
“可是你和他……他受了伤。
”程安安嗫嚅道。
她对一直跟在小叔身后的梁北林有种天然的畏惧。
可她隐约知道,两人是为了带她离开才遭遇的危险,梁北林为了救小叔,差点把命搭在W国。
大人不会守着她说这些,但她从各种隐晦的表达里窥见一点真相,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梁北林不会受伤,程殊楠也不会遭遇这些艰难险阻。
她这么麻烦,小叔和梁北林怎么会不嫌弃呢?
梁北林拆掉吊带之后,每周都会有几天不在店里,柳米姐姐说他去医院做复健了。
后来有一次中午,柳米和小叔都不在,梁北林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没受伤的右手揉搓着左手掌心,一点点给自己按摩,痛得满头汗。
程安安伏在楼梯上悄悄往下看,能看到梁北林额角青筋暴起。
这时候门忽然推开,程殊楠提着一条鱼走进来,笑嘻嘻地说:“今天中午喝鱼汤。
”
梁北林立刻放下手臂,若无其事站起来,抬手去接鱼:“你洗手歇会儿,我收拾鱼。
”
于是午饭吃到了砂锅豆豉焖鱼,还有一锅香浓鱼汤。
那时候程安安隐隐觉得,梁北林这么痛,怎么可能不怪自己。
他和小叔看起来那么好,小叔一定也是怪自己的。
程殊楠惊讶于程安安如此敏感,顿了顿,只好说:“安安,梁叔叔受伤,跟你没有关系,你没有错,我们都没有怪你。
”
程安安抬头:“真的吗?”
“真的。
”
程安安不知道信没信,小声说:“爸爸说,他很可怕。
”
“他是做过很多错事,但是……每个人做错事都是有缘由的,他从小没有爸爸妈妈,过得很苦,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我们就算不能忘记仇恨善待过去,也该善待自己,往前看,往前走。
”
程安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安安,不要害怕,小叔会永远陪着你。
”
给程安安盖好被子,帘子拉好,程殊楠坐在小床上发了会儿呆,便慢慢下楼来。
一楼没有开灯,他从架子上拿了一件长款羽绒披着,脚下踩着一双厚绒拖鞋,开门走出去。
路上没有人,也不算冷。
靠近店门的位置有一条长凳,程殊楠没坐,倚在扶手上站着。
自从三年前离开域市之后,他已经很久没哭过了,这会儿却怎么也止不住。
他不敢在房间里难过,怕程安安发现,原本想出来吹吹冷风清醒一点,可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眼泪开始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