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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高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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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今天,”薛修卓抬起眼眸,“我也不认可老师的道路,没有人能在这场局里说服我,元琢,你也没有。

    ” 姚温玉转过四轮车,向牢房外去。

     薛修卓看着姚温玉的背影,说:“天生我薛修卓,命拿去,名随意。

    你我之间谁赢了只是我败了而已。

    吾主生不逢时,败给沈泽川,错的是时机,不是命。

    ” 姚温玉的四轮车停下,他没有回头,仅仅侧了些脸,在阴影里一字一顿地说:“时也,命也,运也。

    ” 牢门“哐当”地关上,把他们彻底隔在明暗两面。

     姚温玉沿着狭窄的通道推动四轮车,在临近大门时猛地呛咳起来。

    门口的灯光晦暗,姚温玉扶着把手,在喘息里逐渐看不清前方。

     “先生” 侧旁的狱卒惊呼起来。

     时也,命也,运也,非吾所能也。

    1 姚温玉的手指在空中怅然地虚握了一把,朝着前方,直直地栽了下去。

     姚温玉醒时,屋内点着盏幽灯。

     沈泽川守在侧旁,轻声说:“既然和松月就要来了,你跟我说说话,等他们一等。

    ” 姚温玉望着垂帘,也轻声答道:“我让松月到菩提山,种棵菩提树等着我。

    ” 沈泽川垂着眼眸,酸涩逼在咫尺,仿佛再一眨眼,泪就要落下来。

     “冬日真长啊,”姚温玉惆怅地说:“我入都前,疑心能等到菩提山的花开。

    ” “你等一等,”沈泽川颓然地说,刹那间就沙哑了声音,“元琢。

    ” 姚温玉没回答,又咳了起来,这次血浸着帕子,再也藏不住。

    他静了片刻,道:“厥西的黄册推行多年,山是个好官,兰舟,留下他,那是厥西的爹娘。

    大帅敢为天下安定拒不出兵,她做王,启东五郡尽可归顺。

    费盛虽有小瑕,但仍是可用之才,有尹昌的石碑在,放他回端州,端州可保。

    成峰”姚温玉呼吸加重,“成峰本欲功成身退我已留信与他兰舟,新皇不能没有谋臣,我走了,凭成峰的通透才学可辅佐你坐稳江山” 姚温玉汗浸满身,像是发作了,连面色都在发白。

    他抬起手,抓住了沈泽川的衣袖。

     “这天下”姚温玉几欲起身,在残喘中,双目微红,“要你来坐洵儿年、年幼还不到时候” 沈泽川反握住姚温玉,在烛光里,缓声说:“我不是做皇帝的料。

    ” “你是枭主,天下枭主。

    ”姚温玉坚定地说,“来日江山可让,但此刻,唯独你沈兰舟能坐旧案昭雪沈卫重判”他喘着息,喉咙破了,那清琅如玉的声音变得哑涩,言辞间还在仓促咳血,“兰舟你是光明磊落” 沈泽川泪已先涌,他嘴唇翕动,一字都说不出来。

     “待策安归、归”姚温玉手指攥紧,“你再无忧患我于半年前撰写文卷,各境衙门尽数囊括其中,对八城民治略有拙拙见你拿去从此” 姚温玉借着沈泽川搀扶的力道,猛地呕出血来。

    那块块红迹浸在他的袖袍上,他连血也不再擦拭,勉强牵动唇角。

     “江山社稷,就交给你了。

    ” 海良宜卸下的那个担,姚温玉扛起来了。

    他没有遵从于别人的道,他是他自己的践行者。

    不论这世间要如何评价他,他都是骑驴而来的那个谪仙。

     姚元琢一辈子不入仕,他做到了;姚温玉要完成师愿,他也做到了。

    他赤条条地来到世间,碎了也无妨,除了乔天涯,他不欠任何人。

     “若是能早点遇见” 姚温玉望向窗,那里挂着至今没有丢掉的重彩,他疲惫地笑,挪动戴着红线的手。

     “啊。

    ” 乔天涯策马奔驰在大雪里,他背着琴,冲破围栏,在禁军的嘘声里滚下马背。

    费盛来扶他,他推开费盛,从雪中爬起身,目光穿过长长的廊,看见尽头的灯灭掉了。

     乔天涯走几步,又被台阶绊倒,他跌在这里,忽然间肩臂抖动,仰头看着大雪,在大笑中泪流满面。

     “狗老天捉弄我作践我”乔天涯哭声难抑,“我都受了啊” 何苦再这样对他。

     乔天涯抬起手臂,扯掉了背上的琴。

     费盛迈步相拦,急声道:“乔” 但是为时已晚,乔天涯陡然抬高琴,朝着台阶砸了下去。

    那被他爱惜了一辈子的琴,发出“嗡”的断弦声,接着琴身迸裂,断成两半跌在雪间。

     风雪遮蔽了乔天涯的双眼,他落拓的发飞在空中,随着琴断,心也死了。

     “这世间既没有姚元琢,”乔天涯缓缓闭眼,像是嘲讽这荒唐的安排,“便死了乔松月。

    ” 费盛追着乔天涯,在大雪里问:“你去哪里” 乔天涯不作答,他在转身时解掉了那把恩怨沉重的佩剑,朝着来路踉跄而行。

     马车停下来,既然钻出车帘,小跑着追上乔天涯。

    他拍一拍手,稚声唱道:“我自无心于万物,何妨万物常围绕。

    施主,前路无风霜,唯你明镜照。

    我佛弹指间,往事灰烟了。

    ” 乔天涯如若不闻,既然跟着他,那一大一小的衣袂飘飘,共同消失在大雪间。

     天苍苍琉璃境,不染尘埃。

     沈泽川独守着雪檐,从天黑,坐到了天明。

    他听见檐角雪落的声音,时间仿佛凝固了。

    他最终回到了阒都,从这里望着天空,往事历历在目。

     “你知道那年,”沈泽川拥着氅衣,慢慢地说,“我为什么要答应策安,戴上耳坠吗” 费盛立在很远的后方,说:“因为主子与二爷感情甚睦。

    ” 沈泽川抬手折掉了挡住自己的梅花,说:“因为我知道有人会离开,消失在大雪里的人永远不会再回来,除了策安。

    ” 萧驰野给兰舟戴上耳坠,明示着霸道,暗藏着疼爱。

    他每次捧起兰舟的脸,目光永远都那么炽热,这是爱无可退,欲无可藏。

     沈泽川戴上策安给的耳坠,同样是宣告着占有,他在痛与狠中还存有温柔。

    这是他的柔软,他只给萧策安。

     费盛不敢走得太近,元琢和松月接连离开后,沈泽川就难见霁色。

    沈泽川已经站在了世间的巅峰,即便还没有戴冠,也与还在中博时不同了。

    这份不同不是沈泽川变了,也不是费盛变了,而是地方变了,仿佛在这屹立数百年的王都里,台阶都具有威慑力。

     费盛挖空心思哄道:“主子,王妃和世子已经上路了,再过几日就能入都。

    ” 沈泽川“嗯”声,费盛默然而立。

     不知过了多久,沈泽川把折下来的梅花揉掉了,那脆弱的娇瓣汁水沾湿他的指腹,他在垂眸时拿帕子。

    雪地里忽然发出“吱吱”的声音,沈泽川没开口,头顶骤然被氅衣罩住。

     沈泽川一怔,继而被抱了起来。

    氅衣露出空隙,他的后脑勺被摁住,接着就被吻了个正着。

     碎雪落在沈泽川的鼻尖,唇齿间却是热的。

     萧驰野扯开氅衣,哈哈笑道:“我从” 沈泽川拽紧萧驰野的毛领,偏头俯首,几乎是撞在他唇上。

    萧驰野风尘仆仆,随即收紧手臂,把兰舟箍得几乎要喘不上气了。

     沈泽川微微离开些许,低声说:“我在” 萧驰野盖着兰舟的后脑勺,再次吻了上来。

    分别数月的相思都在其中,他在片刻的伪装后就原形毕露,吻得兰舟舌尖发麻。

     萧驰野腿长力大,这么抱着沈泽川毫不吃力。

    沈泽川的头都顶到梅枝里了,那枝丫间的雪可劲儿地掉,全跌两个人的脖颈里了,冻得两个人齐哆嗦。

     “阒都怪冷的啊。

    ”萧驰野感慨道。

     “你怪热啊。

    ”沈泽川说道。

     萧驰野脖子里的雪沿着脊背往下滑,冰得他想抽气,又因为舍不得面前的人不肯撒手,只能带着沈泽川跳了几下。

     这一跳沈泽川真的顶到梅枝间去了,一时间雪块、碎花全落下来,沾了两个人满头满肩。

     “萧二”沈泽川胡乱摁在萧驰野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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