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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一瞬之间,后头那几人的议论已入了他耳:“皇上从不留人过夜,就算是他杜学土,也没能让皇上破例嘛!”
杜微生只作未闻,对林芳景笑笑:“没有,陛下昨晚很累了。
”
短短若有深意的一句话,与他那似笑非笑的面容,无不透出不可多问的暧昧,甚至让林芳景老脸红了一红。
他又在杜微生桌边转了转,实在没趣,也就不得劲儿地走开了。
杜微生终于可以清净下来,思索面前这一道空白的诏书。
他很清楚,这不是什么随便的差事。
他的差事,全都是皇帝金口玉言,亲自分给他做的。
他若做得好,不见得有功;他若做不好,则一定有罪。
允元这一日则接见了几位前朝的王公。
论辈分,她还要叫他们一声叔伯,但她也知道他们承受不起。
接他们到蓬莱亭上,迎着盛夏的荷风,吃着消暑的莲子百合羹,一个下午,她从这几位叔伯嘴里撬出了几万两的赈灾银,还迫得他们应承了去各地安抚人心的活计。
待那些人都离开,已是傍晚,太液池上风声低迷,远处的万寿山顶上是一片灿烂的霞光,摔落到水底,就幻作靡靡的金。
她望着那晚霞光,想到昨夜的男人说,要用凤仙花汁画晚霞。
她开了口:“杜学土的诏书可拟好了?”
亭外的女官杨知礼回答:“拟好了,半个时辰前已送到勤政殿。
微臣看过没有大碍,放在陛下的案头了。
”
允元道:“拟的什么,你说说。
”
“是。
”杨知礼略一思索,背诵道,“邦国入贡乃古制,不可轻忽,敕所到州、府、县、道,增饰厨传,依律给食,度有所缺,上礼部酌定。
”
“度有所缺,上礼部酌定。
”允元低声,“这一句,是过去没有的。
”
“是。
”杨知礼道,“大约如此更可显得我朝重视,而且于情于理,番邦入贡之事,都由礼部主司……”
允元摇摇头,笑了,“他是在帮朕要钱呢。
”
杨知礼怔了一怔,半晌反应过来,“原来如此,微臣愚钝!过去没有此语,地方有亏缺,也只能以税金弥补,再依例做账上报户部,如此所用的实是户部库银;如今说要礼部酌定,则是从礼部出钱……”
允元眯了眼望着晚霞,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沉默。
这个杜微生,乖顺,聪慧,绝不忤逆她,还总能揣摩到她心底去。
不论是纸面上的文辞,还是床笫间的动作,全都是她最喜欢的那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