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伟一动不动,沉默地像座山。
两个眼睛撞上了,王顺方的眼神像钉子一样戳进人身心,不是新制的钉子,像是铁锈的钉子一下凿进你皮肉里,不但疼,皮里还被混着血长出铁锈味的结痂。
赵光伟握紧了拳头,与他对视,指甲快掐进了肉里。
赵光伟从老村长家出来的时候迎面撞上了秀红,年轻的女子坐在门槛上哭哭啼啼,秀红一见他愣了,手忙脚乱地扑扑土,呆滞地站起身。
赵光伟脸色很难看,但看见秀红那双泪眼涟涟的眼睛还是好脾气地忍耐住了。
他站定,远远地和秀红对立,他说别哭了,本来也不是你该哭的事。
秀红呆呆地看着他,她问光伟哥,我爹是不是逼你什么了?
赵光伟对她笑了一下,还是以前一样温柔,然后一言不发地错过她走了。
赵家结亲是在两日后的晚上,陈苹从那天孙瘸子走了之后就半死不活,他被人带走了,带到了村里的一处妇女家里,落泉村的风俗是前两天新娘子不能见人。
虽说现在易了主,从一个炕爬上了另一个炕,到底被嫁的还是他。
赵光伟从头到尾没过问过陈苹一句,孙瘸子走后王昌平等人来作践他,赵光伟挑水回来,发现自家大门被贴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喜字。
赵光伟念到初中,识出来那是个囍。
他面无表情地就给撕了。
成婚当天晚上,妇女把陈苹给送到了赵家门口,陈苹仍然是满身伤,好歹衣服干净了点。
他在人家的羊圈里待了两天,满身味,半夜自己偷偷舀水洗了,怕被人嫌。
第二天发现就被骂了一顿。
那些人戏谑他,诚心地还给他头上别了个嫁闺女的红花,劣质的假红花上还有金粉,红艳艳的,闻起来一股子酸味,俗气又喜庆。
妇女小孩们围着他笑,陈苹一声不吭,人还活着,眼却死了,任人摆布。
那些人把他放在赵家门口就不走了,陈苹看着面前敦实紧闭的两扇大门,心在发抖,几个妇女在后头推搡他,让他快点,敲门!自己敲!
“烂货。
”一帮村民上赶着来看热闹,在他后头嚼着葵花子笑。
陈苹握了握手指,垂着眼,试探了好几次才鼓起勇气。
他伸出枯骨一样的十根手指,把它们放到铁门上,铁门冰凉,他指尖一颤,小心翼翼地推了下。
居然没插门。
陈苹一愣,手腕僵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他以为那男人绝对把门插上不让他进呢。
“快点推!”
从后方来的一个石子划破空气,流星一样“咻”得砸到了铁门上,陈苹后头的观众等不及了,石头子在铁门上发出清脆地一声响,屋子里的人绝对能听见。
陈苹吓了一跳,后退着惊恐地看着这大门。
后头的人笑开了,拍着大腿,一个汉子还裸着膀子站起来,贼眉鼠眼地让他进去了也不许关门,让他们都听听是什么发的是什么响。
要不是屋里头那个活雷锋揍人的响,就是赵光伟拿这小婊子泄火的响,反正推门的人今晚要遭殃。
“你屁股保不保得住?”
气氛越来越热闹了,脸也不要了,后面的人一张嘴瞬间人群哄笑,少有的妇女羞了脸,叫他们不许在贫嘴了,不晓得还有丫头在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