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是似乎从鸡棚里传来的,赵光伟脸色一下就沉下来。
傍晚时在大队,那么多村里的汉子没一个人想承担村长嘴里的借宿一晚,谁愿意让一个不男不女的人住到自己院儿里啊?!
村民都拒绝了,赵光伟是个闷葫芦,说不出话。
娘死前千叮咛万嘱咐,他赵家是外姓,以后一定要守住脾气,要本分做人,要不让人家嫌弃。
赵光伟觉得心里堵的慌,一股凭空的闷云压在他胸口。
他手里的柴一下扔下去,反应过来又匆忙捡了回来。
外头鸡窝里传出的声音大了,男人握握手,下定决心走下去。
阴翳的青云笼罩着宁静的小山村,寒夜融融。
“给你,你饿了吧,给。
”
赵光伟在鸡窝前蹲下去,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出去。
对于这男人的身子,谁也没见过,不说害怕是假的。
院子里很黑,赵光伟心里打鼓地观察起鸡窝里男人的脸。
这还真是个很瘦的男人。
有多瘦呢?下巴窄,脸盘儿小。
两条裤管儿瘦的漏风,十根手指只剩干瘪的肉皮死气沉沉贴着。
枯瘦如柴。
骨架倒像是正常男人骨架,就是没肉,无端让赵光伟想起了竹架子。
赵光伟手一颤,拿沾水的毛巾下意识凑身给他擦脸,那黑影咕噜咕噜地往后躲,心惊肉跳地埋头。
赵光伟眉头一皱,探身到黑暗中强制把毛巾塞进他手里。
他朗声道:“擦擦,你擦,自己擦擦,脏。
”
鸡窝里不干净,到处都是草屑的腐味。
两边挂着蜘蛛网子,潮烘烘的,鸡粪味酸臭地熏着鼻子。
男人一惊,他似乎在黑暗中看了赵光伟一眼,又马上低下头,他身下的干草一响,像只受惊的麻雀。
又过了半响,男人缓慢地伸出手,往赵光伟的手里抓去。
他快速地抓住那条正方的白毛巾,迅速乱擦一气地往脸上抹。
暗红色的脏血伴着泥和绒尘,在毛巾上晕开个铁锈味儿的大洼。
男人擦的一气呵成,像是要把脸皮扒去,赵光伟都惊了,等鸡窝里的男人擦完脸,他终于看清了他长什么样子。
真是……男人不像男人,女人不像女人。
这个鸡窝里的男人,长了张雌雄莫辨的面孔。
白面皮,柳叶眉,眼睛疲惫,却像含了两坛水,竟还有些媚意。
他的鼻子清翘,不高也不矮,两片嘴唇靠着发颤,是个薄嘴唇。
他的下颌长得偏窄,俊朗不粗犷,清秀不娇柔。
头发挡了些眼睛,瘦弱,眼底亮湿湿的,点着光。
摸着良心说,这男人绝对能和好看二字搭上边儿的长相。
赵光伟愣愣看着,突然加大音量问:“你家在哪儿?”“是谁让你和孙瘸子成婚的?”